咸阳的秋老虎来得烈,渭水北岸的新垦田地里,土块被晒得裂开手指宽的缝。
赵二柱握着木耒的手磨出了血泡,抬头望了眼日头,喉结滚了滚——自上月新法推行到雍城旧地,他这农户出身的新丁总算分到了三亩薄田,只是这田要按新法缴粮,连农具都得按官府定的尺度登记,半点含糊不得。
“歇会儿吧!”
同村的李老栓拄着锄头坐下,往嘴里塞了把干涩的粟米,“再累死,也填不满那些世族的私仓。”
话音刚落,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士簇拥着一辆青铜轺车疾驰而来。
车盖下斜倚着个锦衣少年,腰间佩着玉剑,正是甘龙的嫡孙甘辰。
他瞥见田埂边插着的“秦法授田”
木牌,忽然嗤笑一声,抬腿踹翻了旁边的量田木尺:“什么劳什子新法,这雍城的地,早年都是我甘家的私产,轮得到官府来分?”
骑士们跟着哄笑,纷纷下马踩踏田垄。
赵二柱急得扑上去阻拦,却被一名骑士一脚踹倒在地。
甘辰居高临下地踩着他的手背,朗声道:“告诉你们这些泥腿子,三日之内把田契交回甘府,否则烧了你们的草屋,把你们赶去山里喂狼!”
李老栓吓得浑身抖,却不敢作声。
甘家是雍城百年世族,早年侍奉过先君,如今甘龙虽退居二线,朝中仍有大批旧部。
待甘辰一行人扬长而去,田地里的农户们聚在一起,有人抹泪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新法再好,管不住世族又有什么用?”
当晚,甘辰在府中设宴,邀来雍城的世族子弟。
酒过三巡,他拍着桌子喊道:“商鞅那卫国人,靠着媚上弄出些破法,就要夺咱们的家产、削咱们的爵位!
如今他在咸阳,咱们就在雍城反了,看他能奈我何!”
众人本就对新法怨声载道,经他一煽动,纷纷附和。
次日一早,甘家奴仆便在雍城街头散布谣言:“商君要收尽百姓田地,还要征调男丁去修长城,不死也得脱层皮!”
百姓们本就心存疑虑,听闻后愈恐慌,数十人聚在甘府门前,请求甘辰“为民做主”
。
二
雍城的急报三日后送到咸阳相府时,商鞅正在核对新修订的《垦草令》。
竹简上“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八个字墨迹未干,他捏着急报的手指渐渐收紧——甘辰不仅违抗授田令,还煽动百姓聚众,分明是老世族在背后试探新法的底线。
“商君,雍城守将请求派兵镇压。”
侍从低声道。
商鞅推开竹简,起身取下墙上的青铜剑:“不必派兵,我亲自去雍城。”
车驾抵达雍城时,城门下竟聚集着数百百姓,手持木棍农具,拦住了去路。
甘辰混在人群中,假意劝道:“诸位乡亲,商君远道而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实则暗中使眼色,让几个壮汉往前挤。
商鞅掀开车帘,目光扫过人群,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怕田地被收,怕赋税加重,怕世族报复。
但新法明载,授田予民,永不收回;军功可爵,不分贵贱。
甘辰说我要夺你们的田,你们可有人见过官府的收田文书?”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赵二柱从人缝里钻出来,高声道:“商君,甘公子说您的新法是苛政,还说他能让咱们保住田地!”
“荒谬!”
商鞅步下车驾,指着城墙上张贴的新法条文,“你们自己看,上面写着‘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甘家世代食秦禄,却不思报国,反而煽动民心、违抗国法,这才是真正的害民!”
甘辰见势不妙,想悄悄溜走,却被商鞅的护卫当场拿下。
百姓们见状,终于明白被骗,纷纷散去。
甘辰被押至雍城官署时,甘龙的门生故吏已挤满了院子,为的是上大夫杜挚,他捧着玉璧上前:“商君,甘辰年幼无知,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