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新田记
河西的风比关中硬些,却带着泥土的清香。
赵满跳下牛车时,脚刚沾地,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成片的田垄顺着地势铺开,新挖的灌渠像银带般绕着田地,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石碾,田埂上插着写着农户名字的木牌,远处还盖着整齐的土坯房。
车轮碾过新修的土路,留下两道浅辙,车辕上挂着的织布机零件轻轻晃动,出细碎的碰撞声,那是他在关中老家最贵重的家当,如今要跟着他在河西扎根了。
“赵满大哥!”
身后传来喊声,是同村的王二柱,他手里攥着卷得整齐的新田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家的田就在你隔壁,往后咱还是邻居!”
赵满顺着王二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田埂上插着“王二柱”
三个字的木牌,木质新鲜,墨迹还透着几分湿润,两块田紧挨着,中间只隔一条窄窄的田沟,沟里已蓄了浅浅一层水,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正说着,穿青色吏服的吏员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粗布袋子,里面装着农具和种子。
“赵满,公士爵,授田三亩。”
吏员展开竹简核对,声音清亮,“这田已翻了三遍,底肥也施足了,渠水通到地头,你们只管播种、浇水。
农桑官每五日来一次,有不懂的就问他。”
说着,他递过一把新打的铁锄和一袋麦种,铁锄的锄刃闪着冷光,边缘磨得锋利,比赵满家里那把用了十多年、木柄都磨得亮的木锄不知好用多少倍。
麦种装在粗麻袋里,倒出几粒在手心,颗粒饱满,泛着浅黄的光泽,是上好的麦种。
赵满接过铁锄,指尖触到冰凉的锄身,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踏实感。
他走到自家田边,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拨开表层的土粒——土粒松散却不扬尘,还带着雨后的湿气,攥在手里能成团,松开手轻轻一吹就散开,正是种麦子的好土。
他想起在关中时,家里的田多是板结的黄土,每逢天旱就裂出大缝,播下的种子十粒有三粒不了芽,如今这河西的田,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爹,快来看!”
女儿赵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雀跃。
赵满抬头,只见赵穗手里举着一棵嫩绿的桑苗,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桑苗的叶片上还沾着露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那边有桑树苗圃,农桑官说每户能领十棵,种在屋前,来年就能养蚕了!”
赵穗把桑苗递到赵满面前,眼里满是期待,“到时候我来采桑叶,娘来养蚕,爹织布,咱们家的帛就能更多了!”
赵满跟着女儿走到桑树苗圃,只见半亩地的苗圃里长满了桑苗,棵棵都有半人高,叶片翠绿,生机勃勃。
农桑官正站在苗圃边,教农户们挑选桑苗:“要选茎秆粗壮、叶片厚实的,这样的桑苗耐旱,来年长得快。”
赵满按照农桑官说的,仔细挑选了十棵壮实的桑苗,每棵都用草绳轻轻捆住根部,扛在肩上往新屋走。
新屋在村落的中间,是土坯墙、茅草顶,屋顶铺的茅草扎得紧实,墙面上还抹了一层细泥,显得干净整洁。
屋里分了里外两间,外间摆着一张新做的木桌和两条长凳,都是官府提前备好的,里间能放下一张木床和一个木箱,虽不宽敞,却也温馨。
接下来的几日,赵满忙着播种。
他按照农桑官在关中教的“垄作法”
,先用铁锄在田垄上按一尺的间距挖穴,每个穴挖得深浅一致,刚好能放下三粒麦种。
王二柱跟在旁边学,却没记清播种的间距,把麦种播得太密,有些穴里甚至放了五六粒。
赵满见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帮他调整:“二柱,播种要疏些,不然苗长出来挤在一起,养分不够,都长不壮,等出苗了还要间苗,反而费功夫。”
说着,他小心地把王二柱播得太密的麦种捡出来,重新按三粒一穴摆放,王二柱在旁边看着,不住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