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渠令
咸阳城外的郑国渠边,柳梢刚沾上新绿,李伯阳就扛着铁锨往渠岸走。
他腰间挂着块铜制的“水监”
令牌,磨得亮的边缘映着晨光,这是秦国新设“水衡都尉府”
下的信物,也是他这个渠长的责任凭证。
“李渠长,早啊!”
渠边田埂上,老农王二柱正弯腰收拾农具,见了他便直起身打招呼,“昨儿夜里下了场小雨,您说这渠水还用再放些不?”
李伯阳脚步没停,伸手摸了摸渠壁的泥土:“土还潮着,今日先不放。
我去前头看看闸门,前日巡查时见着闸板有些松动。”
他说着加快了脚步,靴底踩过带露的青草,留下一串浅浅的印子。
秦国自一统六国后,便在水衡都尉府下设了“渠官”
“堤官”
“涝官”
三类官职,李伯阳是关中郑国渠沿线的渠长,管着三十里渠段,手下有五个巡查兵和二十个民夫。
这官职不算高,却是百姓眼里的“活菩萨”
——去年夏天关中大旱,若不是他们及时调配渠水,沿岸千亩麦田早成了焦土。
走到渠闸处,李伯阳果然看见西侧闸板与渠壁间裂了道指宽的缝,渠水正顺着缝隙往外渗,在闸下积了个小水洼。
他蹲下身,手指探进缝隙摸了摸,眉头皱了起来:“是木楔松了,得赶紧补上,不然再渗几日,闸板该朽了。”
他回头喊来巡查兵赵虎:“去把工具房的木楔、麻绳和桐油拿来,再叫两个民夫过来。”
赵虎应了声,撒腿就往不远处的管理房跑。
这管理房是去年新盖的,青砖瓦房,院里堆着修补渠堤用的沙袋、木料,墙角还立着两块石碑,刻着“水令”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春灌之时,每日辰时开闸,申时关闸,违者罚铜半两”
“渠堤左右三丈内禁种树、掘土,违者杖二十”
。
没一会儿,赵虎就带着民夫扛着工具来了。
李伯阳亲自上手,先把旧木楔敲出来,再将新木楔蘸上桐油,一点点塞进缝隙,最后用麻绳缠紧。
他手上的老茧磨得生疼,额角渗出汗珠,却没停下:“这闸板得好好护着,再过半个月就是春灌,到时候要是出了岔子,沿岸的麦子就完了。”
民夫们不敢怠慢,跟着他忙活了一个时辰,总算把闸板修好了。
李伯阳站起身,往渠里扔了块石子,看着水花溅起,才松了口气:“走,去下游看看淤塞情况。”
一行人沿着渠岸往下走,越走地势越低,渠水也渐渐浑浊起来。
到了张家村附近的渠段,李伯阳突然停住脚,指着水面:“你们看,水面上飘着这么多麦秆,底下肯定淤了不少泥。”
他让人找来长杆,往渠底探了探,杆头提上来时裹满了黑泥。
“至少淤了半尺深,得清淤了。”
李伯阳皱着眉,“赵虎,你去张家村传个话,让村里派十个壮丁来,明日一早开始清淤。
就说按水衡都尉府的规矩,参与清淤的民夫,每日给两升粟米,算作口粮。”
赵虎刚要走,村里的里正张老栓就拄着拐杖来了。
他老远就喊:“李渠长,您可是来清淤的?俺们村昨晚就商量好了,今儿就想动手,您看行不?”
李伯阳愣了愣,随即笑了:“再好不过。
只是你们可得注意,清淤时别把渠壁的夯土给挖松了,也别把淤泥堆在渠堤上,得运到离渠三丈外的地方。”
张老栓连连点头:“您放心,俺们都记着‘水令’呢!
去年您给俺们讲的渠堤养护规矩,村里老人都背下来了。”
他说着招手喊来十几个壮丁,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推着独轮车,热热闹闹地开始清淤。
李伯阳在一旁盯着,时不时上前指点:“这边的泥要挖干净些,不然水流过来还会淤。”
“小心点,别碰着渠边的柳树根,树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