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驿行
暮色如墨,将秦岭的轮廓晕染成深黛色。
赵通勒住缰绳,胯下的枣红马喷着响鼻,前蹄在碎石路上轻轻刨了两下,显然已是筋疲力尽。
他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望着前方山道拐角处隐约透出的灯火,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从咸阳出往南押送军粮已有五日,这是他见到的第一处像样的灯火。
“郎君,那该是雍县地界的驿馆了!”
随行的兵卒李二柱嗓门洪亮,语气里满是欣喜。
他身后的粮车车轮在颠簸中吱呀作响,车辕上的麻绳被磨得亮,显然也受够了这连日的奔波。
赵通点点头,夹紧马腹催着马往前。
待绕过拐角,一座青砖灰瓦的院落赫然出现在眼前。
与记忆中简陋的驿亭不同,这处驿站竟有两进院落,正门上方悬着一块木匾,“雍南驿”
三个篆字在灯笼光下清晰可见,字体遒劲,透着几分官家的规整。
门口两侧各立着一名身着皂衣的驿卒,见他们一行人过来,立刻上前拱手:“敢问可是押送军粮的赵吏?驿丞大人已收到文书,特意留了院落。”
赵通心中讶异。
以往走驿道,需提前派人通报才能有住处,如今竟未通传便被认出来。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驿卒,拱手回道:“正是赵通。
有劳二位。”
驿卒接过缰绳,引着他们往里走。
穿过前院,只见院中搭着凉棚,几名商旅模样的人正围着石桌喝茶,旁边的马厩里,驿卒正给马匹添料,动作麻利。
“这驿馆是去年秋上革新的,”
引路的驿卒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如今不单传消息、运物资,往来官员、商旅都能住,还管食宿和马匹换乘。”
说话间已到后院。
驿丞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姓王,见了赵通便拱手笑道:“赵吏一路辛苦,快进屋歇脚。
院里已备好热水,晚饭也在灶上温着。”
说着便引他进了一间客房。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床头有矮柜,桌上摆着陶壶和粗瓷碗,墙角还放着一个炭盆,虽未点火,却透着几分暖意。
“这几日天凉,若是觉得冷,让驿卒给您添炭。”
王驿丞指着炭盆说,“您押送的军粮,我们已安排人卸到后院的粮仓,明日一早清点后,会换两匹壮马给您,不耽误行程。”
赵通连声道谢。
奔波五日,他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见到这般妥帖的安排,心中暖意渐生。
待王驿丞走后,他倒了杯热水,刚喝了两口,便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驿卒的问话声:“这位郎君可是要往咸阳去?需不需要住店?”
“不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家主人染了风寒,需尽快赶到咸阳寻医,能否借驿馆的医疗点看看?”
赵通心中一动。
他曾听说革新后的驿站有医疗点,却从未见过。
起身走到窗边,只见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一个侍女扶着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出来。
驿卒见状,立刻引着他们往东侧的屋子去,边走边说:“医疗点的孙医官还在,您别着急,先让医官看看。”
没过多久,便见孙医官提着药箱走出来,对侍女嘱咐:“只是风寒,我开两副药,驿站的灶房能煎药,喝两剂便无大碍。
若是着急赶路,明日一早再走也不迟,我再给你家主人扎两针,能缓解些不适。”
侍女连连道谢,眼眶都红了:“多谢医官!
我们从蜀地过来,一路没找到像样的医馆,若不是这驿馆有医疗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通看着这一幕,想起前几年随父亲走驿道的情景。
那时的驿站只有一间破屋,传递消息的驿卒常常风餐露宿,遇到生病或车马损坏,只能自认倒霉。
如今不过一年光景,驿站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