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脉(续篇)
卫鞅站在泾水渠的夯土台上,指尖划过新立的石碑。
石匠凿刻的&0t;泾渭同流&0t;四个字还泛着青白,渠水撞击闸门的轰鸣裹着水汽漫上来,打湿了他鬓角的白。
这是渠成后的第三个汛期,渭水南岸的稻田已泛出青绿,去年新垦的万亩荒地正贪婪地吮吸着渠水,连风里都带着稻禾的清香。
&0t;大人,北地郡的急报。
&0t;赵亢翻身下马,递过的竹简还带着驿马的汗味。
卫鞅展开一看,眉头微微蹙起——洛水渠北段的渡槽被暴雨冲损,沿岸三百亩秋禾正等着灌溉。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那里的天际线隐在灰蒙蒙的雨雾里,像是被老天爷撕开的一道裂口。
&0t;备马。
&0t;卫鞅将竹简卷成筒,&0t;带三十名水工,再备足麻筋和夯土。
&0t;
赵亢有些迟疑:&0t;大人昨夜才从沣水渠回来,歇半日再走?&0t;他目光扫过卫鞅腰间的伤处,那是去年修洛水隧洞时被落石砸中的旧伤,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
&0t;秋播不等人。
&0t;卫鞅已跨上战马,布袍下摆扫过马镫上的铜环,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们沿着渠岸西行,越往北走,渠堤的破损越明显。
有些地段的夯土被雨水泡得胀,裂缝里钻出了细密的青草;更严重的地方,渠水漫过堤岸,在田垄上冲出蜿蜒的沟壑。
&0t;这是夯土时偷了工。
&0t;卫鞅勒住马,俯身摸了把堤岸的泥土,手指一捻就散成碎末。
旁边的里正扑通跪倒,额头抵着泥泞:&0t;大人饶命!
是是上个月暴雨来得急,来不及加固&0t;
&0t;上个月的晴日有十七天。
&0t;卫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0t;按新法,水利失修者,里正罚为徒役,督造的县吏降爵一级。
&0t;他转向赵亢,&0t;让人去雍县传令,把那县吏押来此处,亲眼看着如何修堤。
&0t;
北地的风带着砂砾,吹得人睁不开眼。
卫鞅和水工们一起跪在泥水里,将麻筋混着桐油裹进夯土,再用石夯一下下砸实。
他的伤处疼得厉害,额头上渗出冷汗,却不肯停下。
有个年轻水工想替他扶夯,被他按住手:&0t;你看清楚了,夯要落正,土要压实,这渠才能护着你们的子孙。
&0t;
三日后渡槽修好时,卫鞅在渠边现了一窝被冲散的雏鸟。
他用衣襟兜着雏鸟,找到附近的农户:&0t;找个暖和的地方养着,等羽毛丰了再放归山林。
&0t;农户是个瘸腿的老兵,认得卫鞅,颤巍巍地接过雏鸟:&0t;大人还记得俺?去年修渠时,您给俺儿子分了两亩好地。
&0t;
卫鞅看着老兵院里晒的新麦,穗粒饱满得很。
&0t;今年的收成?&0t;
&0t;托大人的福,够吃三年的!
&0t;老兵咧开缺牙的嘴笑,&0t;俺让儿子去从军了,他说要像大人说的那样,挣个爵位回来。
&0t;
回程时路过泾水与渭水交汇处,卫鞅勒马驻足。
泾水的清与渭水的浊在此分明,却又最终相融,像极了秦国的新旧两股势力。
赵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水面上漂着几叶扁舟,渔民正撒网捕鱼,网起时银鳞闪烁,映得半江水都亮了。
&0t;栎阳来的使者说,君上要亲自来渠边看看。
&0t;赵亢轻声道。
卫鞅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铜权。
新君驷这两年对他越倚重,甚至将自己的亲卫拨来护渠。
但他心里清楚,那铜权既是信任,也是警醒——权柄在手,更要如履薄冰。
秋收前,新君驷果然带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