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几个老臣的脸涨得通红,握着玉笏的手都在抖。
甘龙却走到竹简前,指着其中一行字:&0t;这里,&039;大夫以上不编入什伍&039;,该删去。
&0t;
卫鞅猛地抬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0t;法若不一,何以服众?&0t;甘龙的手指在竹简上重重一点,&0t;公族也好,庶民也罢,犯了法,就得一样治罪。
&0t;他转向那些面如土灰的老臣,&0t;你们忘了?二十年前,献公在军中,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斩了——就因为他临阵退缩。
&0t;
老臣们哑口无言。
他们当然记得那件事,正是那一刀,才让涣散的秦军重新凝聚起来,虽然后来还是丢了河西。
甘龙忽然觉得一阵疲惫,扶着案几喘了口气。
卫鞅忙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到的衣料下,是嶙峋的肩骨。
&0t;太傅,歇会儿吧。
&0t;
&0t;不用。
&0t;甘龙摆摆手,&0t;我还想看看,你们给新都起的名字。
&0t;
卫鞅展开一幅更大的图纸,上面是咸阳的规划。
宫城、市集、军营、学堂,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灌溉的沟渠都画了出来。
&0t;君上说是&039;咸阳&039;,取&039;皆阳&039;之意,愿秦国永远向阳。
&0t;
甘龙的目光扫过图纸上的宫阙,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随献公去雍城祭祖,看到那些破败的宗庙。
那时的秦国,连祖庙的梁柱都要从魏国买来。
而眼前这张图纸上的咸阳宫,竟比周天子的洛邑宫还要宏伟。
&0t;好名字。
&0t;甘龙的声音有些涩。
走出宫门时,夕阳正把影子拉得很长。
甘龙抬头望了望天空,雁阵正往南飞,排得整整齐齐。
他忽然想起卫鞅说过的&0t;令行禁止&0t;,原来不只人能做到,连飞鸟都懂。
回到府中,杜挚正等着他,手里捧着刚抄好的民谣:&0t;商君相秦十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
&0t;
甘龙接过竹简,放在案上。
窗外的老槐树又落了片叶,正好飘在竹简上。
他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是在这棵树下,对那些旧贵族说:&0t;秦之根基在旧制,如这槐树,盘根错节方能立稳。
&0t;可如今,这棵树虽落了叶,却了新枝,比从前更挺拔了。
&0t;把那堆奏疏的灰烬,埋在槐树下吧。
&0t;甘龙说。
杜挚应了声,刚要走,又被叫住。
&0t;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旧族,&0t;甘龙望着窗外的暮色,&0t;要么拿起锄头种地,要么拿起戈矛从军。
秦国的日子,要往前过了。
&0t;
夜风再起,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
甘龙取过那卷《秦地舆图》,在油灯下细细摩挲。
河西的墨线旁,已被人用朱砂添了些小字——&0t;新秦&0t;。
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些亮晶晶的东西,不知是油灯的光,还是别的什么。
第二天一早,栎阳的百姓现,太傅府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下,立了块新碑。
碑上没有字,只刻着一片叶子,叶脉清晰,像是要把整个秦国的脉络,都刻进这石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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