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锦袍,带着两个吏员走进来。
他刚从渭水边巡查回来,靴底还沾着泥。
孩子们吓得直往案几底下缩,去年渭水岸边一次斩了七百个犯法的人,血把河水都染红了,孩子们都怕这个据说杀人不眨眼的左庶长。
卫鞅却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墙上挂着的《垦草令》抄本前,指着其中一行问赵平:“这‘戮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孩子们都懂了?”
“回左庶长,”
赵平躬身,“已讲过三遍,还让他们把自家去年的收成算成数字,对照条文看是否够得上免徭役。”
“不够。”
卫鞅摇头,目光扫过那些怯生生的小脸,“要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条文,是活路。”
他蹲下身,正好对着狗剩,“你爹是黑九吧?他去年斩了一个魏兵,升了公士,对不对?”
狗剩吓得直点头,嘴里不出声。
“那你知道他为啥能升官?”
卫鞅从怀里掏出块竹牌,上面刻着“公士”
二字,“新法写着,斩一者爵一级。
这字你认得,将来就能算清自己该得多少爵,官府少给了,你能去告他。”
他又转向阿绣:“你娘织的布,每匹能换多少粟米?新法定了市价,谁要是压价,你把条文念给他听。”
阿绣攥着衣角,小声说:“先生教过,‘布帛长短同,则价相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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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鞅笑了,这是赵平第一次见他笑。
他站起身时,案几上的算筹被带得滚落,孩子们却没人敢捡。
他对赵平说:“明日起,加一课,讲军功爵。
让他们知道,认得字,才能算清自己的前程。”
傍晚放学时,狗剩背着用麻线捆的竹简,蹦蹦跳跳地往家跑。
竹简上是赵平先生写的“耕”
“战”
“赏”
“罚”
四个字,墨迹还新鲜。
路过西市时,他看见粮商钱老板正和一个吏员争执,钱老板脸红脖子粗地喊:“我明明缴了足额的税,你凭啥说不够?”
吏员把一卷竹简拍在他面前:“自己看,新法规定‘訾粟而税’,你这铺子三进三间,按算该缴这么多。
不认字?找个学堂的娃来念给你听!”
钱老板愣在那儿,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脸一阵红一阵白。
狗剩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里的竹简:“我会念!
‘訾粟而税’,就是按粮食和家产收税!”
周围爆出一阵哄笑,钱老板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再争辩,灰溜溜地跟着吏员走了。
狗剩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原来认字真的能派上用场。
黑九在村口等儿子,看见他举着竹简的模样,咧开嘴笑了。
远处的打谷场上,几个老汉正围着块木牌嘀咕,那是村里的里正请学堂先生写的《徭役令》,上面写着谁家该去服役,服役多少天,替换的规矩写得明明白白。
“爹,”
狗剩跑到黑九跟前,把竹简递给他,“先生说,等我学会了,能帮你算军功。”
黑九接过竹简,粗糙的手指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突然想起卫鞅在学堂说的话。
他抬头望向栎阳的方向,夕阳正把城墙染成金红色,隐约能听见从城里传来的读书声,像潮水一样,一波波漫过渭水滩,漫过田埂,漫过秦人的心头。
这声音里,有阿绣娘纺织时哼的调子,有黑九挥戈时喊的号子,还有卫鞅在朝堂上掷地有声的话语。
它不像诗书礼仪那样温文尔雅,却带着股子夯土砸进地里的实在劲儿,一下下,把新法的根往秦人心里扎。
赵平锁上学堂门时,听见隔壁的铁匠铺还在叮当响。
老匠人正教徒弟认字,念的是《工律》里的句子:“为器同物者,其小大、短长、广狭必等。”
月光洒在学堂的窗纸上,把孩子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