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河西走廊的黄土塬上。
卫鞅勒住战马,玄色披风在猎猎风中翻卷如墨。
他身后的五千秦军阵列如铁,甲叶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三天前从栎阳出时,孝公亲手将这面玄鸟旗交到他手中,铜制的旗冠在宫灯下映着君上眼底的红血丝:“河西失地,乃秦人之耻。
今以旗为信,卿若不能复我疆土,提头来见。”
“将军,魏军在阴晋城外列阵了!”
前军斥候的呼喊撕破沉寂。
卫鞅拔剑出鞘,剑身倒映着远处魏军的密集方阵,那些绛色甲胄在夕阳下连成一片移动的火海——那是吴起当年训练的魏武卒,曾以五万之众破秦五十万,如今虽不复巅峰,仍是压在秦人胸口的巨石。
“传我将令!”
卫鞅的声音在旷野里炸开,“前军盾阵推进,后军弩手压阵!
左庶长卫鞅在此立誓——今日斩一级者,回营即升公士!
斩三者,赏田十亩!”
阵列里忽然掀起一阵低低的骚动。
黑坨子攥着锈迹斑斑的戈,指节因用力而白。
他听见身旁的老兵啐了口唾沫:“又是空头许诺!
去年攻少梁,我儿斩了级,到死都没见着赏钱!”
黑坨子没说话,只是把戈攥得更紧了。
他爹是奴隶,死的时候连块像样的坟地都没有,若是真能得十亩田……他忽然想起卫鞅巡营那天,拍着他肩膀说的话:“新法之下,奴隶亦可封侯。”
魏军的战鼓擂起来了,沉闷的鼓声像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黑坨子看见魏武卒举着三米长的戟,踩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甲叶相撞的脆响隔着百步都能听见。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疼——那是三天前渡河时呛的冰水,此刻还在肺里烧着。
“放箭!”
秦军的弩阵率先难,密集的箭雨如黑云压向魏军方阵。
但魏武卒的牛皮盾阵密不透风,箭矢撞在盾上纷纷折断。
黑坨子听见前排传来惊呼,一个魏兵的长戟穿透了秦军的盾缝,把个年轻的同乡挑在半空。
“跟他们拼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秦军的盾阵忽然裂开缺口,手持短刀的士兵如潮水般涌了出去。
黑坨子也跟着往前冲,脚下的冻土被鲜血浸得软。
他看见那个挑死同乡的魏兵正拔出腰间的铜剑,便疯了似的扑过去,用戈柄狠狠砸在对方的膝盖上。
魏兵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头盔滚落在地,露出张满是汗污的脸。
黑坨子盯着对方脖颈上跳动的血管,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贵族家为奴,主人用鞭子抽他爹的模样。
他低吼一声,将戈刃狠狠捅进魏兵的胸膛,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
“级!
快割级!”
老兵在旁边大喊。
黑坨子这才回过神,颤抖着拔出青铜短刀。
刀锋钝得厉害,他费了好大劲才割下那颗头颅,用布条系在腰间。
沉甸甸的重量坠着他的腰,却让他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暮色渐浓时,战场中央的厮杀仍在继续。
黑坨子已经杀红了眼,腰间的级又多了一颗——那是个试图偷袭卫鞅的魏军校尉,被他用戈柄砸断了脊梁。
他看见卫鞅的玄色披风在乱军里飘动,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左庶长,此刻正亲手斩杀冲过来的魏兵,剑上的血珠滴落在黄土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撤!
快撤!”
魏军的阵脚忽然乱了,不知是谁先开始后退,很快就演变成溃败。
黑坨子跟着秦军追杀了二里地,直到卫鞅鸣金收兵的号令响起,才拄着戈喘粗气。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战场上到处都是呻吟和尸体,远处的阴晋城头上,魏军的旗帜歪歪扭扭地耷拉着。
清点战果的时候,黑坨子把两颗级放在地上,膝盖一软就瘫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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