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孩童都要编为伍什,一家犯法十家连坐,何其酷烈!
秦法如此寡恩少义,就算强了,也不过是个虎狼之国!”
卫鞅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只是淡淡道:“夏桀商纣行仁政吗?他们守着旧礼,最终身死国灭。
秦国若不厉行新法,不出十年,就会被魏人吞并。
到那时,先生口中的仁政,能让秦人死而复生吗?”
淳于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在稷下学宫与人辩论,向来是引经据典,舌灿莲花,可这卫鞅根本不跟他讲什么典籍,只拿生死存亡来说事。
“先生若不愿留下,我派人送你出函谷关。”
卫鞅挥了挥手,示意小吏送客。
淳于髡气得拂袖而去,走出府邸时,胸口还在起伏。
他在心里暗骂:“竖子不足与谋!
这蛮夷之地,果然只配行霸道!”
回到客栈,他越想越气,本想立刻动身回齐国,又觉得就这样走了,实在不甘心。
他倒要看看,这卫鞅的新法究竟能让秦国变成什么样。
接下来的几日,淳于髡没闲着。
他换上粗布衣裳,在栎阳城里四处走动。
他去了城东的军营,正赶上秦军操练。
只见操场上,th0ands0fs01diers穿着统一的皮甲,手持长戟,随着鼓点变换阵型,步伐整齐划一,连呼吸都像是一个人。
有个瘸腿的老兵正在教新兵刺杀,吼道:“出戟要快!
要狠!
斩下敌,你娘就能住上瓦房!”
淳于髡看得心惊。
他在魏国见过魏武卒,虽勇猛,却没这般拼命的劲头。
他又去了城郊的农田。
此时正是春耕时节,田埂上插着木牌,写着各家的田亩数。
农夫们弯着腰插秧,没有人偷懒,连孩童都在田边拾稻穗。
有个年轻妇人送饭到田里,揭开陶罐,里面是黄澄澄的粟米饭,还有一块腊肉。
妇人笑着说:“你去年得了军功,爵升了一级,今年的口粮就多了半石,可得好好干。”
淳于髡想起在齐国,农夫们耕种的是领主的土地,缴完税就所剩无几,哪见过这般有干劲的景象?
他还去了市集。
以前听人说秦国的市集混乱,如今看来却井井有条。
商贩们都把货物摆得整整齐齐,墙上贴着木牌,写着每种商品的官价。
有个卖布的商贩见他好奇,主动解释:“左庶长说了,不许哄抬物价,不然要罚做苦役。”
最让他意外的是学堂。
他路过一间土屋,听见里面传来孩童的读书声,不是《诗经》《尚书》,而是“一伍五家,一什十家”
“斩一者爵一级”
。
一个须花白的老夫子正在教孩子们认字,见了淳于髡,拱手道:“先生是外乡人吧?左庶长说了,百姓识了字,才懂新法,才知道怎么立功。”
淳于髡沉默了。
他想起在稷下学宫,那些嘲笑秦音如鸟叫的齐人;想起卫鞅说的“秦国没闲心谈论尧舜”
;想起那个扛柴老汉提到儿子时的笑容。
这日傍晚,他站在渭水岸边,看着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
几个渔夫收网归来,船上装满了鲜鱼,他们哼着秦地的歌谣,歌声粗犷却充满活力。
“先生要走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客栈的掌柜。
淳于髡点点头:“明日便启程。”
掌柜叹了口气:“先生是有才学的人,若肯留下,定会有作为。”
“这秦国的法,太严了。”
淳于髡望着河水说。
“严是严,可管用啊。”
掌柜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水里,“前年我家缴不起粮,差点把女儿卖给人当奴婢。
去年按新法缴粮,多缴了两石,竟得了个‘公士’的爵,官府还赏了半亩地。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