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邑风云:弦高救郑
一、崤山古道上的阴影
深秋的晨雾像一匹被揉皱的素绢,懒洋洋地铺在崤山古道上。
孟明视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
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凝成细珠。
他抬手拨开挡眼的鬓,透过稀疏的树影望向东方,那里,郑国都城新郑正沉睡在千里之外的平原上。
“将军,前面就是滑国地界了。”
副将西乞术的声音带着旅途的沙哑,他怀里揣着的羊皮地图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卷。
三万人的军队像一条沉默的长蛇,甲叶上的霜花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光,马蹄踏在枯叶上的声响被刻意压到最低——这支秦军已经在山林间隐蔽行军了整整十七日。
孟明视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被寒风吹得干裂的嘴唇。
三个月前在咸阳宫,他拍着胸脯向穆公保证“三月之内必下新郑”
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那时蹇叔老先生哭着拽住他的战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甲胄:“崤山险绝,滑邑是死地啊!”
可他满脑子都是攻破郑国城门的景象,只当是老臣的迂腐之见。
“传令下去,炊卒埋锅造饭,其余人解甲休整半个时辰。”
孟明视翻身下马,冰凉的铁甲贴着脊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白乙丙正指挥士兵砍伐枯枝,见他过来,递上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麦饼:“再往前走五十里就是滑国都城,要不要派斥候先去探探?”
“不必。”
孟明视咬了口麦饼,麸皮在齿间摩擦出沙沙声,“滑国是晋的附庸,向来胆小如鼠。
咱们借道而过,他们不敢多问。”
他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喉结动了动,“让弟兄们省着点吃,到了新郑,有的是酒肉。”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靠在树干上,甲胄卸在一旁,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粗布内衣。
一个年轻士卒正用布擦拭着崭新的秦锐剑,剑刃映出他被冻得红的脸颊。
这把剑是出前穆公亲自赏赐的,锋利得能轻易削断铜钱,可此刻他更想念咸阳城里母亲做的粟米粥。
二、贩牛人的异常
弦高甩了甩鞭子,十三头犍牛迈着稳健的步子踏过结霜的田埂。
他拢了拢羊皮袄,鼻尖冻得通红,嘴里呼出的白气与牛群喷出的雾气混在一起。
作为郑国最大的牲畜贩子,他每年深秋都会赶着牛群去周地贩卖,今年的行情格外好,周王畿的贵族们为了祭祀,愿意出三倍的价钱收购肥硕的公牛。
“驾!”
他在牛臀上轻抽一鞭,领头的公牛“哞”
地叫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前面那片林子就是滑国与郑国的界碑所在,过了林子,再走两日就能到新郑,正好赶上初一的集市。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金属碰撞声顺着风飘过来。
弦高皱起眉头,勒住了牛绳。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铁器声?他侧耳细听,那声音很轻,像是很多人穿着甲胄在走路,还夹杂着低沉的说话声——不是本地口音,带着浓重的关西腔调。
心脏猛地一缩。
三个月前从秦国贩马回来时,他就听说秦穆公在操练大军,当时只当是寻常的秋猎。
可上个月在洛阳,一个相熟的周王室史官偷偷告诉他:“秦国三位将军带着三万精兵出了咸阳,去向不明。”
弦高翻身跳下车,将牛群赶到路边的沟壑里,扯了些枯枝遮掩。
他解下腰间的匕别在靴筒里,猫着腰钻进路边的密林。
树叶上的霜花落在他的头上,很快化成冰凉的水珠渗进去,可他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林间小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绣着狰狞的玄鸟图案——那是秦国的军旗!
紧接着,一队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出现在小道上,他们的髻都梳成了秦国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