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穿锦缎。”
咸阳城的百姓是从收税小吏那里听到消息的。
卖菜的张屠户刚剁开一扇猪肉,闻言手一停,刀“当啷”
落在砧板上:“那个给咱们免赋税的百里相爷……走了?”
巷口的老妇人颤巍巍摸出藏在枕下的半块麦饼——那是去年秋收后,官府按“多劳多得”
的规矩补给她的。
“好人啊……”
她抹着泪,“当年我家老头子快饿死了,是相爷派的医官来看,还送了新粮种……”
消息像水波一样荡开。
第二天清晨,相府门前的街道上,自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有农夫捧着新收的小米,有工匠提着刚打好的锄头,有妇人抱着织了一半的布——这些都是百里奚推行新政后,他们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
第三日,送葬的队伍从相府出,要往城南的渭水边安葬。
穆公亲自扶着灵柩,素色的冠缨垂在胸前,脚步沉重。
他身后是文武百官,再往后,是绵延不绝的百姓。
白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蹒跚地跟在队伍后;穿粗布衣的孩童被母亲抱在怀里,手里攥着野菊花;甚至连街边乞丐,都捧着讨来的半块干粮,对着灵柩深深鞠躬。
灵柩经过城门时,守城的士兵“唰”
地跪倒一片。
他们大多是关中子弟,家里的田是百里奚“分田到户”
时分到的,身上的甲胄是“强兵不忘富民”
政策下才换上的新甲。
“相爷走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千万个声音汇成洪流:“相爷走好——”
渭水岸边的秋风吹得更紧了,卷起地上的纸钱,像无数白色蝴蝶飞向天际。
穆公望着浩浩荡荡的送葬人群,绵延数十里,一直到看不见的尽头。
他忽然明白,百里奚留下的何止是治国良策?是百姓心里那杆秤,是秦国真正的根基。
三、渭水余波
安葬了百里奚,穆公在渭水边站了很久。
河水汤汤,载着秋叶向东流去,像极了百里奚辅佐他的三十年——从一个被中原轻视的西陲君主,到如今能与晋、楚分庭抗礼的霸主,每一步都浸着这位老臣的心血。
“主公,天凉了。”
孟明视递上披风,声音里带着红痕。
他昨夜整理父亲遗物,现一箱竹简,上面记着当年父亲如何说服西戎部落,如何改良农具,甚至有几页,是写给远在虞国的妻儿的家书,却始终没寄出去。
穆公接过披风,却没披上,反而问:“你父亲说的‘东进不忘固西’,你懂吗?”
孟明视低头:“儿子明白。
西戎是我军战马来源,也是防备晋国偷袭的屏障。
父亲在世时,常说西戎各部虽散,但若被晋国拉拢,必成大患。”
“那‘强兵不忘富民’呢?”
“兵卒来自百姓,粮草出自农田。
若只顾征兵扩军,百姓无粮可食,早晚要出乱子。”
孟明视顿了顿,“儿子打算明日就去关中各县,看看新粮种的推广情况,再请旨修订税法,让亩产高的农户能多得奖励。”
穆公看着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百里奚也是这样,刚到秦国就一头扎进农田,跟着农夫一起插秧,弄得满身泥污。
他点点头:“好。
你父亲没看错人。”
回到咸阳后,穆公下了两道令:一是在朝堂立柱,刻上“东进不忘固西,强兵不忘富民”
;二是任命孟明视为辅政大臣,总领国政,同时让蹇叔协助,“遇事多请教,不可专断”
。
消息传开,秦国上下并无异议。
百姓们说:“百里相爷的儿子,错不了。”
士兵们说:“孟将军打了败仗还敢再战,是条汉子。”
深秋的咸阳,渭水依旧东流。
相府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却有人看见,穆公常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