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捧着件奇怪的甲胄——皮革上嵌着巴掌大的铁片,用铜钉固定成鱼鳞状,边缘还留着鞣制时的毛边。
“嬴工师看看这个,”
赵陀把甲胄往木桩上一挂,拿起长戟戳了戳,铁片出当当的脆响,“按你说的,用陇西的黄牛皮做底,铁片只嵌心口、后背这些要害。”
蒙骜伸手掀了掀甲胄,皮革在手里软得像未干透的羊皮,比他身上的铁甲轻了一半。
“穿这个能翻跟头吗?”
他说着就要往身上套,被甲匠拦住:“副将且慢,皮带还没缝好。”
那匠人手里的麻线浸过桐油,在皮革上穿针时,留下串深色的针脚,“这样雨天也不会霉,比纯铁甲轻便,比皮甲抗砍。”
正说着,院外传来马蹄声。
孝公带着李斯等人站在作坊门口,身上的玄色朝服沾了些尘土。
“听说你们造出了好东西?”
孝公的目光落在新剑上,李斯赶紧接过剑,却被剑刃的寒气逼得缩了缩手。
嬴佗解下腰间的旧剑递过去:“君上请看,这是三年前的秦剑,劈砍十次便卷刃。”
他又指向新剑,“这柄用了西戎的铁精和硝石,试过劈砍百次,刃口还能削断丝。”
李斯忽然指着甲胄:“赵令,这甲胄重量如何?”
赵陀立刻让人拿来秤,甲胄放在秤盘上时,秤砣只滑到三斤的刻度。
“寻常铁甲要七斤,”
赵陀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士兵穿上这个,跑起来比以前快三成,射箭时胳膊也不受累。”
孝公忽然拿起新剑,走向院角的木桩。
那木桩上还插着去年冬天从晋军手里缴获的甲片,厚得像块小盾牌。
他挥剑时,众人只觉眼前闪过银光,甲片已裂成两半,断口处整整齐齐,像被快刀切开的冻肉。
“好剑!”
孝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把剑递给身边的侍卫,“给锐士营送去,让他们试试。”
他又摸了摸那件轻坚甲,指腹蹭过铁片边缘,“这个也赶制千件,下月围猎时,让各军都见识见识。”
暮色降临时,兵器坊的烟终于淡了些。
阿骨蹲在门槛上,用新剑削着木柴,火星落在他的羊皮袄上,烫出个个小洞。
“你们中原人总说,好剑要能斩金断玉,”
他把削好的木签递给嬴佗,“其实好剑该像猎犬,既能追兔子,也能咬狼。”
嬴佗接过木签,忽然现剑鞘上的铜扣映着月光,泛着和晋剑不同的光泽。
作坊里的工匠们还在赶工,陶范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无数柄交叉的剑。
远处的军营传来操练声,他忽然想起蒙骜说的,锐士营正在试新剑,那些士兵以前总抱怨晋剑太利,如今该轮到别人抱怨秦剑了。
赵陀带着甲匠们往仓库去,轻坚甲叠在推车上,像堆起的鱼鳞。
皮革的腥气混着桐油味飘过来,让他想起陇西的牧场——那里的牧民总说,最好的甲胄该像狼皮,既能挡风雪,又不妨碍追羊。
三更的梆子响时,作坊的灯还亮着。
嬴佗看着案上的图纸,上面画着新剑的尺寸,旁边批注着阿骨说的“铁要炼到白”
。
窗外忽然掠过黑影,是巡夜的士兵,身上的旧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忽然笑了,再过三月,这些甲胄就要换成轻坚甲,腰间的旧剑也会换成秦锐剑。
远处的城墙上传来刁斗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鸟。
嬴佗吹熄油灯,作坊里的余温还在,混着铁与火的气息,像极了即将燎原的星火。
他知道,从今夜起,秦国的兵器坊不再只是锻造铁器的地方,这里正在铸一把更大的剑——一把能劈开诸侯壁垒的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晨光落在兵器坊的匾额上。
那上面的“秦”
字被烟火熏得黑,却在晨光里透出奇异的亮色。
作坊外的空地上,新铸的秦锐剑插在木架上,排成整齐的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