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敢坏。但不够吃,不够穿。山里的生僚,像饿狼,也来抢。我们.难。”
他没有像梁都监那样直接指责任何一方,却用这平铺直叙的“难”字,将淯井监盘根错节、积重难返的困境摊开在了范祥面前。
这不仅仅是盐法的问题,更是生存、压迫、族群矛盾交织在一起的死结!
王逵脸色铁青,阿木图这番话,看似没有指责他,却比指责更让他难堪。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教化之功”、“渐入佳境”,但在范祥那深潭般的目光注视下,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范祥听完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众人各异的神色。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末位,一直凝神倾听的陆北顾身上。
“陆生员。”范祥的声音打破了堂内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你一路行来,又在此听了一番。说说,看够了么?”
看够了么?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陆北顾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绝非一个随意的询问,而看的也不是那些汲卤的天车、沸腾的盐锅,是看透这盐烟蒸腾之下,如同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般的民怨!
陆北顾抬起头,迎向范祥的目光。
“学生看到了盐井之利,富国养军,乃国朝命脉。”
“学生也看到了熬盐之苦,灶丁挥汗如雨,骨蒸肉销。”
“学生更看到了,盐利如巨流,层层分润,最终滋养岸上者众,而沉于水底、托起这巨流的基石,却日渐枯槁,濒于碎裂!”
“王监官方才所言‘僚户安分’,梁都监所言‘被逼无奈’,头人所言‘不够’,三者看似矛盾,实则指向一处——盐利分配之制,已成淯井监乱源之根!若不破此僵局,纵有良法,亦如沙上筑塔,根基不固,倾覆只在旦夕!”
“学生所见,非一监之困,乃天下之疾!”陆北顾沉声说着,“盐法之改,不止于钞引精妙,更在于如何使这盐利之泉,能泽被泉眼之畔的掘井人!否则,今日淯井监之烟,明日或成燎原之火!”
话音落下,官廨内一片死寂。
王逵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再难说出一个字来辩解。
陆北顾这番话,不仅点破了淯井监的脓疮,更将其上升到了“天下之疾”的高度,让他所有粉饰太平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可笑。
阿木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重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汉人书生,似乎没料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梁都监抱着的臂膀放了下来,看着陆北顾,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范祥没有评价陆北顾的话,只是缓缓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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