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衣衫单薄尽显丰乳翘臀。卖艺不卖身叫做妓,卖身不卖艺叫做娼,妓哪斗得过娼么!很明显啊,吴桥的观众朋友们审美情趣低下,戏也不听了齐齐转身去瞩目少女的婀娜多姿。那戏班的班主却是个不好惹的,以扰乱剧院秩序为由将父女杂耍班远远驱离。地头蛇惹不起,杂耍班不得以收拾好家伙事穿城而过选择在人流相对稀疏的北门外拉开场子。要问为何不在人流密集的城内设场地?原因很简单也很残酷,在城内摆摊得交二十钱的保护费给当地的黑社会地痞。
大女儿两手持杆转磁盘,后仰弯下水蛇腰把脑袋卡进两腿之间衔住一朵小野菊。小女儿持彩练似陀螺般原地旋转,快速旋转而撑起的裙摆和飞舞成团的彩练叫人眼花。几个泼皮对着姐妹俩指指点点喷着浪笑淫词。而多数在场观众不看女优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看客中间的乱象--一肥一瘦俩沙弥。和尚并非乱象,所谓乱象指瘦和尚鼻梁上架了副水晶眼镜,这玩意儿造型奇特应价格不菲,格外显眼。他身材匀称面色白净,瘦,只是相较于身边的同门师兄弟而言。胖和尚高大威猛膀大腰圆,一双手厚似熊掌,手腕上怪异造型的黑带圆盘手镯在袖口里时隐时现,更有白里透红的皮肉在一众菜色中卓尔不群。
不止乱象且有杂音。瘦子对诸多注目礼视而不见,对同伴说道:“怪不得杂技么人要看,几百年前格几个花样经几百年后还是老一套。就跟枕头边呃黄脸婆,覅讲交公粮,连得看一眼呃兴趣也么得。”
凿不住呀凿不住!小屁孩装什么大人样,你枕边既无小娇娘何来黄脸婆。胖和尚不屑一顾,懒于接话。
这外乡口音显是吴侬软语。便有穿长衫的前去搭讪:“小师傅们可来自江南大庙?寺产田庄断然不少,每日吃饱喝足还能开开荤,你这身板光吃青菜糙米可催不出来!”
怪异的几百年前的吴桥话单个词汇拉出来基本能对付,三两词汇的断句勉强还能猜的出来,字数一多就完全都听不懂了,这跟英语听力一样一样的。面对搭讪,两和尚或冷漠以对或尬笑应付。这时,鸡同鸭讲的尴尬被一阵锣声带走,瘦和尚给出的差评不影响老爹敲响铜锣操一口山陕话向看客们讨赏钱,可见在吴桥玩杂耍的是跑码头的外乡人,围观喝彩的却是本乡本土。据此判断,有明一朝吴桥尚未成为杂技之乡。
“扯路,勿看了,正经生活要紧。”胖和尚力大,把瘦子拉扯出人群。那老爹往地上唾了口粘痰:“出家人六根不净,眼珠子盯着额闺女不肯动弹,却道一个铜子儿不掏便溜。呸--咒尔等不得善终!”
嗯—不得善终!这个词听到了更听懂了!胖和尚火气可就上来了,心说跟着你们父女班子从南门走到北门一路捧了个人场,之前在南门还有心要拦住那些戏班的人帮着你个老不死的说几句公道话来的,尼玛恩将仇报,汝才不得善终!
但见同伴梗着脖子要上去跟那张臭嘴理论,瘦和尚一把将人拉住,不由分说拽着就走。
才农历九月,风吹在脸上已是凉的,小冰河期气候在北地更直观显着些。瘦和尚不抗冻,身着单衣的他一手揪住衣襟不让冷风灌进脖子里。这里哪能是吴桥,分明是南下的西伯利亚。
城里的街道年久失修,铺路的石板青砖多有损毁,看样子有些时日不曾清扫,盖了层泥巴浮尘,加之许久没落过雨,走在路上一踩一脚泥带起两团尘来。想来应是吴桥县财政吃紧公共支出能省则省,清道夫的工资能拖就拖人员能裁就裁,走过了半个城不见有城市美容师。比起关外建奴造反、关内流寇横行,市容脏些乱些差些不算个事儿,没必要穷讲究。
街中心的十字路口处,两条穿堂风缠绕起来形成旋风将垃圾泥土裹挟其中,如猪刚鬣驾临般飞沙走石。在这滚滚黄尘里,两和尚以手搭棚遮着眼睛走在街心,护住了眼睛却漏了嘴巴,风中的几片瓜子壳粘到了人中上。好叫后人知道,嗑瓜子乱扔瓜子壳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华民族传统习俗。
二层转角楼的福满酒楼地处十字街头,地段优越。弧形墙面十楼十底,一楼吃饭二楼住宿,吴桥县商业头牌之存在。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