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才隐隐显露出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古井无波,正进行着何等激烈的权衡与思量。
纳言萧瑀,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面沉似水,目光偶尔与杨子灿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似在反复咀嚼、权衡着这即将迈出的每一步背后,所蕴含的巨大的政治风险与那诱人却又无比沉重的历史机遇。
至于那些尚在奔波于内外、或被困于职守的许多重臣,如阴世师、骨仪等人,或因不知核心机密,或因职责所限,并不在此列。
此刻,这间密室,便是决定帝国明日命运的唯一中枢。
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隐晦,最终都聚焦在了正在御前躬身禀报的两人身上——太史令庾质与大理寺卿郑善果。
他们手中捧着的,并非寻常奏章,而是那份以工整楷书精心誊写、关乎大隋国运最后一口气、也关乎在座每一个人身家性命与未来前程的《甲子日大典仪注并刑名疏》。
这厚厚的卷册,并非初次拟订,而是在杨广近乎偏执的密切关注下,由杨子灿主导,庾、郑二人具体操刀,历经数次不足为外人道的密室磋商与反复修订后,最终呈报御前,等待那最终的、不容置疑的钦定。
“陛下,”杨子灿微微上前半步,躬身一礼,他那平稳而清晰的嗓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庾质、郑善果,已将十月甲子日大典之最终章程拟妥,诸般细节,皆已反复推敲,伏请陛下圣裁决断。”
杨广喉咙里立刻发出一阵“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而急促的声响,他枯瘦如鸡爪、青筋虬结的手,费力地从狐裘下抬起,在空中微微挥动了一下,示意继续。
那急切而怨毒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明确无误地向在场所有人传达着他那顽强的、最后的意志——他,大隋皇帝杨广,定要在自己生命之火彻底熄灭之前,亲眼看到这场为他、也为这个帝国精心准备的盛大“葬礼”与血腥“新生”,亲眼看到所有背叛者、逆乱者在他的面前灰飞烟灭!
二
太史令庾质,率先应命出列。
他清癯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虔诚与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他手中勘定的并非一个简单的黄道吉日,而是窥破了天道运行、星辰流转的终极枢机,肩负着为王朝更迭提供“天意”依据的神圣使命。
“臣庾质,谨奏陛下、卫王殿下,及诸位公卿。”
他声音清越,在这密闭而空旷的殿宇中显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音。
“经臣率太史局全体僚属,不舍昼夜,推演星辰轨迹,观测云气分野,复核《大业历》数,并参详谶纬古义,最终勘定:大业十五年十月甲子日,乃革故鼎新、天命流转、阴阳交泰之唯一吉期!绝非他日可替代!尤其于当前逆军围城、四门锁闭之势,此日之选定,更显天意昭昭,佑我大隋于绝境逢生!”
他深知榻上皇帝最关心的是现实可行性,故而不再赘述甲子干支那套“十干之首”、“十二辰之元”的至尊象征意义,而是单刀直入,切入当下最棘手的现实考量:
“陛下圣明烛照,今逆军李渊、李密等部,合围京城,水泄不通,南郊圜丘祭坛已沦于敌手,断不可及。然,祭天告命,向上苍禀明鼎革之由,乃新朝立基之根本,不可或缺!臣遍查三代以降之礼制旧章,太庙,乃一国祖宗英灵妥息之所,血食供奉之地,其性至阳至敬,亦可上达天听,中转帝意!故臣冒死议,此番祭天之礼,可权宜于皇城内太庙举行。太庙位于皇城东南,朱雀门内,具体地址依周礼‘左祖右社’之制,正在宫城之左,位置尊崇无比。虽其规模建制不及南郊圜丘之恢弘,然在此非常之时,以杨氏血嗣之身,告于列祖列宗之神位,由祖宗英灵转呈天帝,正合‘家国一体’、‘君权神授’之微言大义,亦足可彰显陛下于危难之际不忘孝思,于困厄之中犹谨守礼法之巍巍圣德!”
他略作停顿,让这“权宜之计”的合理性渗入众人思绪,随即继续以那套严密而玄奥的天命逻辑,勾勒出来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