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幽光都彻底熄灭,连一丝痕迹都找不着。
象牙笔筒被卡在贴满“横扫四旧”标语的木箱缝隙里,
筒身的山水纹沾着箱底的碎玉碴子,留下几道浅痕。
天亮后,这个木箱会被装上卡车,送往专门销毁“封建糟粕”的场地。
那儿的工人会用铁锤把笔筒与箱内的象牙筷、玉簪一同砸碎,
再把碎块投入焚化炉——远山近水的层次会在铁锤的撞击与火焰的灼烧中,
变成一堆毫无辨识度的灰烬,连当初雕刻的匠人都认不出来。
后院磅秤旁散落的瓷器碎片,在露水中泛着冷光,碎片上的青花缠枝纹已模糊不清。
天亮后,这些碎片会被扫进竹筐,和其他陶瓷废品一起拉去郊外的填埋坑。
坑底早已堆满同类碎片,新的碎片倒进去后,会被黄土层层覆盖,
曾经精致的纹饰会在泥土中慢慢风化、腐蚀,最终跟普通陶土没两样,
再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模样。
整个废品站里,这会儿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只有这些老物件在黑暗中静静等着天亮——等着被分拣、被碾压、被焚烧、被填埋,
等着那些承载着时光的纹路与印记,在天亮后的处置流程里,彻底消失在尘埃里。
可看到这么多东西还没被处理,刘清儒心里却是一喜,
低低喊了声:“嚯!来的还算及时!”他默念了一声“收”,
瞬间,小山似的物件全进了空间——象牙笔筒“咕噜噜”滚到放玉器的架子旁,
古画被轻轻铺在郑板桥那幅竹石图旁边,连卷边的地方都慢慢展平了,
跟被人细细捋过似的。
他没敢多待,起身就往胡同深处走——这废品站他已经来了两次,
每次都能收着好东西,上次还收了套《四库全书》的残本,
现在空间里的古籍堆得快到腰了,得抽空好好整理归类才行。
等他翻过墙头那方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砖,走出没多远,
突然听见胡同深处传来压抑的哭声,不是寻常的哭闹,
是带着绝望的哽咽,听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在这1966年的八月,
京城胡同里处处透着紧绷,少掺和事才能活得长久。
他忙着收旧物件,本就不是为了当什么好人,甚至为了多收点宝贝,
还曾趁人不注意“顺”过人家扔在窗台上的半块磨损的砚台,算不得纯粹的善类。
可那哭声太揪心,像根细针似的扎在心上,他脚不由自主地往胡同里挪了两步,
嘴里还犯嘀咕:“他大爷的,真是自找不痛快!”
他扒着墙根儿爬上一处矮墙头,借着朦胧月光,看见一家屋檐下缩着个妇人,
蓝布褂子洗得发白,肘部还打着块歪歪扭扭的补丁,怀里紧紧抱着个孩子。
孩子小脸蜡黄,嘴唇干得起了皮,有气无力地哼着,
偶尔还会因饥饿抽搐一下,看着就让人心疼。
妇人一边哭一边轻轻拍着孩子,声音抖得厉害:“娃啊,再忍忍,
等天亮了,娘就去给你寻点吃的,啊?”
可这个年月,粮食精贵得要命,上哪儿去寻粮食?
胡同里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谁家还能有余粮?
就算敲遍整条胡同的门,怕是也求不来一口吃的。
市面上粮食供应本就紧张,加上时局动荡,不少粮店的仓库都空了大半。
普通人家凭粮本领的那点口粮,掺着大量的野菜、糠麸,
也只够勉强果腹,哪有多余的接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