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那次短暂而危险的会面,像在黄国健麻木的神经上接通了一道微弱却持续不断的电流。
恐惧并未消失,反而因为有了具体的、一旦败露即万劫不复的行动计划而变得更加具体和尖锐。
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力量,一种混合着负罪感、恐惧以及对渺茫希望孤注一掷的决绝,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垮掉。
他像一台被输入了新指令的机器,外表依旧顺从、麻木,内部却在进行着高精度的、危险的运算。
李卫国他们兑现了承诺,通过一次极其隐秘的交接——是在一个喧闹的菜市场,一个看似偶然撞到他、并连连道歉的老妇人,将一枚纽扣大小的、冰冷的金属物体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将那个“安全的、极其微小的录音设备”
交到了他手上。
这枚纽扣,轻若无物,却重如千钧。
黄国健将它藏在自己那间简陋宿舍的砖缝里,只有在确定绝对无人监视的深夜,才敢拿出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反复研究李卫国简单告知的使用方法:按压中心启动,再次按压停止。
电量有限,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使用。
它像一颗毒药,也像一味解药。
拿着它,黄国健感觉自己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但同时,它也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打破目前这令人窒息的无望循环的可能性。
他的任务明确而艰巨:录下孙鹏飞或陶成文明确指示他伪造评估报告、或者以他儿子进行威胁的证据。
这需要时机,需要运气,更需要他克服巨大的恐惧,在那些让他本能战栗的人面前,保持镇定,并主动、或被动地创造录音的条件。
机会迟迟没有到来。
孙鹏飞深居简出,即便召见,也多是在那间宽敞明亮、却仿佛布满无形监控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周围往往还有陶成文或其他人在场,很难找到单独且适合录音的时机。
陶成文虽然接触频繁,但此人滑不溜手,言语充满暗示,却极少留下明确的、可以作为证据的把柄。
黄国健只能等待,在煎熬中等待,同时更加“努力”
地工作,以消除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迹象。
他配合沈舟,以更快的度炮制着针对新片区的虚假报告,甚至偶尔会“主动”
提出一些看似能够进一步夸大风险的“技术建议”
,以换取沈舟和陶成文一丝赞许的目光,麻痹他们的警惕。
这种自我亵渎的行为,每一次都让他内心滴血,但他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而在阴影联盟的外部,压力也在持续增大。
“春风巷”
最后几户“钉子户”
在鲍玉佳变本加厉的残酷手段下,终于陆续屈服、搬迁。
但这个过程并非无声无息。
那户病人加重、女孩被骚扰的事件,虽然被压制下去,没有见诸报端,却在一定的圈子里引了暗流涌动。
一些原本就对“鼎坤实业”
手段有所耳闻的竞争对手,开始悄悄收集信息;个别有良知的基层官员,顶着压力,将异常情况向上反映。
孙鹏飞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
他知道,必须尽快用更大的“成功”
来掩盖之前的“杂音”
,并用更强的控制来稳固内部。
他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规模更大、利益也更为诱人的目标——“清河片区”
。
这是一个涉及数千户居民、位于城市黄金地段的庞大旧改项目,堪称一块肥肉,觊觎者众多。
“清河片区,我们必须拿下!”
孙鹏飞在一次核心会议上,斩钉截铁地定下基调,目光扫过在场的陶成文、鲍玉佳、沈舟,以及被特意叫来、负责“技术总把关”
的黄国健。
“这次竞争非常激烈,常规手段太慢。”
孙鹏飞语气冷峻,“我们要双管齐下。
沈舟,国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