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刀,雕刻着每一个深陷囹圄的灵魂。
新城监狱厚重的围墙之内,时间仿佛以一种更粘稠、更缓慢的方式流逝,将希望与绝望同时碾磨成细碎的粉末。
高度戒备监区内,鲍玉佳的单独囚室如同一个现代化的石棺。
四壁是特制的软包材料,隔绝了几乎所有声音,也隔绝了光线的大部分变化。
只有头顶一盏低瓦数的长明灯,散着永恒不变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昏黄光晕。
每日定点送来的食物,通过门上一个狭窄的、只能容托盘通过的缝隙递入,是他与外界唯一的、非人的接触。
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久到几乎忘记了阳光的温度,忘记了风吹过皮肤的感觉。
长期的绝对隔离,让他的时间感彻底混乱,有时他觉得只过去了一天,有时又仿佛已度过百年。
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角落,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
花白的头杂乱如草,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曾经充满了算计与野心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潭死水,偶尔会因为回忆起某些碎片而泛起一丝浑浊的波澜。
他常常无声地翕动干裂的嘴唇,似乎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争辩,又像是在咀嚼着那些早已腐烂的过往。
他想起了黄国健,那个他两次试图掌控,两次都最终从他指缝中溜走,并反过来给予他致命一击的“小人物”
。
他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他鲍玉佳,自诩聪明一世,会连续栽在同一个看似懦弱无能的人手里?是命运弄人,还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智慧,低估了被逼入绝境的普通人所能爆出的力量?这种无解的问题,像蛀虫一样日夜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也想起了曹荣荣,想起最后一次在放风场上,他抓着那个废物的头撞向墙壁时,那温热粘稠的血液触感,和对方那杀猪般的凄厉哀嚎。
那一刻短暂的、病态的宣泄快感早已消失,留下的只是一种更深的虚无。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曹荣荣具体的长相,只留下一个代表着他所有失败和众叛亲离的模糊符号。
在这里,他连一个可以憎恨、可以泄的具体对象都失去了。
他只能面对自己,面对这个彻底失败、众叛亲离、被世界遗忘的鲍玉佳。
这种指向自身的绝望,比任何外部的惩罚都更加残酷。
他的回响,被这间特制的囚室完全吸收,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泛起,最终只能在他的颅内不断回荡,直至将他最后的意识也搅成一片混沌。
……
在普通监区,张帅帅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他那套依靠暴力建立权威的生存法则,在监狱这个更大的、规则更森严的暴力丛林里,并未带来他预想中的“地位”
。
相反,他好斗易怒的性格,让他成了禁闭室的常客,刑期在不断叠加的违规处罚中悄然延长。
他像一头被拔掉了獠牙、困在铁笼中的野兽,只能通过无意义的咆哮和撞击栏杆来消耗过剩的精力,浑身上下布满了与其他犯人斗殴留下的伤疤,眼神中的凶戾被一种焦躁和茫然所取代。
他偶尔会想起跟着鲍玉佳“吃香喝辣”
的日子,但那回忆如同隔着一层浓雾,遥远而不真实。
他未来的道路,似乎只剩下在这高墙之内,耗尽所有气血,最终像一块破布般被丢弃。
马强则在监狱的劳动车间里,挺着他那日渐松弛的肥硕肚腩,机械地重复着简单的手工活。
他曾经赖以嚣张的“上面有人”
和“钱财开路”
,在这里彻底失去了魔力。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严酷的改造环境,让他迅衰老,头掉了一大半,脸上失去了往日油光满面的神采,只剩下疲惫与麻木。
他不再大声嚷嚷,变得沉默寡言,常常在劳作间隙望着窗外呆,不知道是在后悔当初的贪婪,还是在怀念那些挥金如土的荒唐岁月。
他那“无脑”
的特性,在失去外部凭依后,只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