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期限,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黄国健的头顶。
他彻夜难眠,五金店的卷帘门紧闭了三天,门上挂着的“暂停营业”
的纸牌在风中孤零零地摇晃。
他躲在昏暗的店内,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个他无法面对的选择。
儿子的照片被他放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少年阳光的笑容此刻却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他反复摩挲着照片,脑海中浮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一个是儿子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脸上洋溢着梦想成真的喜悦,而自己则可能在鲍玉佳的“新路子”
下,摆脱眼前的困窘,甚至……或许能重新获得一些“体面”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羞耻和恐惧。
另一个未来,则是儿子失望甚至怨恨的眼神,因为自己的“固执”
而断送前程,而自己则继续在这破败的小店里,背负着过去的污点和现实的贫困,苟延残喘,并且时刻担心着张帅帅那伙人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报复。
“游走在规则的边缘……利用规则本身……”
鲍玉佳那平和却充满蛊惑力的话语,在他脑中盘旋。
这比十年前赤裸裸的威胁更可怕,因为它披上了一层理性的、甚至带有某种“智慧”
光芒的外衣,试图让他相信,这不是犯罪,而是一种“高阶的生存策略”
。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小店内部染上一层昏黄而凄凉的色调。
黄国健瘫坐在藤椅里,双眼布满血丝,脸上是挣扎过度后的麻木与疲惫。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他拿出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张帅帅留下的加密电话号码,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拨打键。
“想通了?”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张帅帅的声音带着预料之中的得意。
黄国健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我……需要做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张帅帅一声短促的冷笑:“等着。”
半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店外。
张帅帅下车,四下看了看,才拉开卷帘门钻了进来。
他丢给黄国健一个全新的、未经注册的手机和一张字条。
“手机只用这个号码联系,用完就处理掉。
字条上是第一个目标,‘锦绣花园’小区。
你想办法混进去,应聘维修工或者保洁也行,摸清他们物业办公室的布局,特别是存放档案和监控主机的位置。
还有,留意小区里哪些住户比较富有,哪些是独居老人,哪些家庭矛盾多……这些信息,定期汇报。”
张帅帅语很快,指令清晰,显然这套流程已经演练过多次。
黄国健拿起那张字条,感觉薄薄的纸片有千钧重。
“锦绣花园”
是本地一个知名的中高档小区。
他明白,一旦开始,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他这是在为犯罪团伙踩点,是在亲手为自己挖掘更深的坟墓。
“我……我儿子的学费……”
他声音沙哑地问,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或许能证明自己选择“值得”
的东西。
“放心,鲍哥说话算话。
第一笔钱,在你提供有价值信息后,会以‘助学金’的名义打到指定的、干净的账户上。”
张帅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力道轻了些,但带来的压力却更甚,“好好干,老黄,‘钱’途无量。”
说完,张帅帅不再多留,迅离开,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
小店再次恢复死寂。
黄国健看着手中的新手机和字条,仿佛握着两块烧红的烙铁。
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在对儿子的爱、对贫穷的恐惧、对过去阴影的无力感以及鲍玉佳那套扭曲逻辑的多重夹击下,他再一次踏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