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勾勒出武京伟描述的那些场景:一个孩子惊恐的眼神,一个无辜女人受骗后绝望的哭泣,一个家庭被彻底摧毁的悲惨画面……这些想象像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良知。
他曾宣誓保家卫国,如今却要沦为摧毁家庭的帮凶?
然而,现实的恐惧更为具体、更为冰冷。
武京伟那句“想想你老家的爹妈”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越收越紧。
他仿佛看到年迈的父母在淮南老家被人骚扰、恐吓,看到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同时,对自己出狱后前途尽毁、如同社会弃婴般的绝望预期,也像沼泽一样吞噬着他。
工商银行的保安工作虽然卑微,但至少是一份正经收入,一个立足之地。
而现在,他连这点微薄的希望都看不到。
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体内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的人格彻底撕裂。
他的脸色由惨白转向一种不正常的青灰,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整个人摇摇欲坠。
“鲍玉佳!”
武京伟的低吼像一记鞭子抽在他耳边,“又他妈怂成这副德行?给老子站直了!
摸清陶成文他姐家的具体门牌号,还有那小子平时放学喜欢在哪条巷子玩,这就是你的活儿!
干好了,出去后有你的好处!
干不好……”
武京伟没有说完,只是用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恐吓都更令人胆寒。
就在这时,车间入口处传来管教干部粗哑的喊声,点名几个编号去库房清点物资。
聚集的人群瞬间如同惊弓之鸟般散开。
鲍玉佳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踉跄着冲向货架区,试图逃离武京伟那令人窒息的目光笼罩。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在货架之间狭窄、昏暗的通道里,他与正费力推着一辆堆满脏污工服的手推车的梁露(南昌高中毕业入伍)迎面相遇。
梁露抬起头,那双常常被武京伟等人讥讽为“空洞”
、“愚蠢”
的眼睛,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与鲍玉佳同源的、深不见底的恐惧,以及一种在极度压力下挣扎求生的、近乎本能的光亮。
两人的目光仅仅交汇了零点几秒,梁露的手仿佛无意般在手推车的扶手上一滑,一个细小、冰冷、卷成筒状的金属物件掉落在鲍玉佳的脚边。
没有片刻犹豫,鲍玉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弯腰,用颤抖的手指迅将那个小东西捞起,紧紧攥在手心。
那冰冷的触感,反而让他滚烫的手心感到一丝刺痛般的清醒。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再看梁露一眼,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角落。
躲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堆满废弃包装箱的死角,鲍玉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他摊开手掌,那是一个被用力掰弯的、锈迹斑斑的钥匙扣圈,里面紧紧塞着一小卷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纸条。
他颤抖着将纸条展开,上面是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用力刻写出的字迹:
“程(程俊杰)、马(马文平)证词已固定。
林(林奉)、付(付书云)罪证确凿。
外面对孩子、魏嫂保护升级。
武疑心已起,万事小心。
若能递出武具体行动时间,或有大用。
l”
这几个字,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里,突然点燃的一支火柴。
光芒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部分令人绝望的黑暗。
程俊杰(湖北云梦)、马文平(内蒙古)真的站出来了!
外面的警察不仅知情,而且防护措施更加严密!
甚至……甚至有可能里应外合,彻底瓦解这个毒瘤?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像一股强劲的电流穿过鲍玉佳近乎麻木的身体。
他几乎没有思考,迅将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