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潜艇“长城307号”
的耐压壳外,南极的冰海在声呐屏上化作单调的深绿噪波。
艇内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硝烟味。
洪学友背靠冰冷的钛合金舱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加密通讯器的屏幕。
屏幕上,来自海东省检察院最高权限的回复冷硬如铁:
“目标胶囊坐标确认:海州市跨海大桥东引桥7号桩基核心层(原旧桥桩基遗存)。
爆破打捞方案已获中央特别授权。
执行组:国安第九局‘掘墓人’小队。
抵达时间:72小时后。
指令:洪学友同志就地休整,移交后续。”
休整?移交?
洪学友的手指几乎要将通讯器捏碎。
72小时?足够幕后黑手将那座桥炸成粉末一百次!
移交?把用亡妻骸骨、女儿濒死换来的线索,拱手交给别人?
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狭窄的舱室,仿佛要刺破层层舱壁,看到后方医疗隔离舱里那个被液氮寒霜覆盖的身影——雅萍。
冻喷雾暂时封住了她体内暴走的“凤凰”
残片和亡妻骨灰引的恐怖共鸣,但冰霜下那张苍白的脸,紧蹙的眉头,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神经。
每一次医疗组更换维持液氮的嘶嘶声,都像在倒计时。
不能等!
他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血珠在冰冷的空气中迅凝结。
他推开舱门,无视走廊里医护人员惊愕的目光,大步走向舰桥。
沉重的防寒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出空洞而决绝的回响。
“给我一艘快艇,”
洪学友的声音在舰桥的嗡鸣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核潜艇艇长脸上,“现在,立刻,送我去最近的有航班回国的港口。”
艇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如鬼却眼神如炬的老检察官,又看了看加密通讯器上“休整移交”
的指令,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洪检,这…这违反命令!
而且您的身体…”
“身体?”
洪学友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指了指自己缠满绷带的胸口,那里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这里装着的东西,比命令重要。
要么给我快艇,要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控制台,“我‘借用’你们的救生舱。
选一个。”
……
三天后,海州市。
夜色如墨,浓云低压,酝酿着一场迟来的暴雨。
新建成的跨海大桥如同一条钢铁巨龙,横卧在波涛翻涌的海峡之上,桥面车流如织,灯光流淌。
而在它东侧约五百米外的海面上,一座巨大的、灯火通明的海上维修平台,如同钢铁孤岛,牢牢锚定在波涛之中。
平台下方,是半截如同巨兽断骨般从海水中刺出的、包裹着厚重混凝土的旧桥桩基——东引桥7号。
平台中央,巨大的钻探设备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碗口粗的合金钻头以恐怖的度旋转着,狠狠啃噬着历经数十年海水侵蚀、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旧桥核心混凝土。
每一次深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漫天飞扬的、带着海腥味的灰白色粉尘。
空气中弥漫着柴油、臭氧和石粉的呛人味道。
洪学友站在隔离警戒线外,身上不再是病号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沾满油污的工装,外面罩着反光背心。
他拒绝了“掘墓人”
小队让他去指挥室的要求,固执地守在钻探现场。
海风裹挟着冰冷的水汽和粉尘,抽打在他脸上,拉扯着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
但他如同钉在甲板上的礁石,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粉尘,死死锁定在那不断深入混凝土深处的钻杆上。
每一寸钻探的推进,都像在挖掘他心脏深处的坟茔。
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