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正在躺椅上打盹的钟万爻掀开盖在脸上的蒲扇,懒洋洋道:
\"那就别感应了。\"
\"啊?\"
\"强求来的道,不如不要…\"
老人指了指崖边的野花,\"你看它,可曾刻意修炼?\"
易年怔怔望去。
那丛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却自有一番灵动生机。
\"可…\"
\"过来吃果子…\"
钟万爻已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捧山枣,\"修行如吃饭,饿了自然知道吃,逼着塞反而噎着。\"
……
药圃里,两个泥猴般的孩子低着头。
\"师父…我们不是故意炸了灶房…\"
易年偷瞄着老人的脸色,\"是小愚说加三钱硫磺能变烟花…\"
旁边的小愚疯狂拽他袖子。
钟万爻看着满目狼藉的灶房,突然笑了。
难得从椅子上起身,平视两个孩子:\"知道错在哪吗?\"
\"不该玩火?\"
小愚怯生生道。
钟万爻摇了摇头,开口道:
\"是不该把错推给别人…\"
……
\"师父…好像又糊了…\"
易年灰头土脸地捧出一盘黑乎乎的炒笋。
钟万爻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咀嚼片刻后点评:
\"盐放多了,火候差了,笋也老了…\"
在易年垮下脸时,老人却把整盘菜拉到面前:
\"但比为师当年第一次下厨强——至少没把房子点了…\"
那晚,师徒俩就着这盘难以下咽的菜,喝了三壶茶解咸。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得桌上那本《太玄经》微微发亮。
……
\"师父,我救不了他…\"
十四岁的易年跪在草席前,席上躺着个面色青紫的猎户。
他试遍了所学,却还是没能解掉那罕见的蛇毒。
而那时的他,还不能完全掌控青光。
钟万爻没有安慰,只是递来一块湿帕子:
\"擦擦手。\"
\"可——\"
\"记住这种无力感…\"
老人指着猎户腰间的绳结,\"他出门前,妻子特意打了平安结,医者一念,系着的是一家老小的悲欢…\"
易年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明白了师父总说的\"敬畏\"二字。
回忆渐远,山洞中的火光也暗了下来。
易年望着洞外星空,眼前浮现出师父最常有的模样。
躺椅吱呀轻响,老人仰望着夜空,手边矮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茶。
有时兴起,会随手摘片竹叶吹支小曲。
更多时候只是静静躺着,任月光洒满衣襟。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
有次易年问起生死,师父如是说,\"所以夜里抬头,永远有人看着你…\"
如今青山小院已成焦土,竹园随风而散,那把老藤躺椅想必也化作了飞灰。
唯有夜空依旧,繁星如故。
易年眯起眼,在浩瀚星河中寻找可能的踪迹。
那颗特别亮的,会是师父吗?
旁边稍暗的,是别人吗?
如果自己认出他们,星星会不会眨眼睛?
夜风拂过洞口,带着远山的雪沫。
怀中的七夏睡得安稳了些,呼吸均匀地拂过他心口。
易年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对着星空无声呢喃:
\"师父…您看见了吗…\"
星河垂野,故人长眠。
而那些温暖的记忆,将永远照亮前路。
师父走了,竹园毁了,青山变了模样…
天地之大,竟只剩怀中这个伤痕累累的姑娘,与他相依为命。
夜风突然加剧,洞口堆积的雪沫被卷进来,落在火堆边沿\"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