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沉甸甸的,拎在手里,感受着那丰腴的重量,水淼心里充满了单纯的喜悦。
她已经能想象出,这猪肉被炖得烂熟,汤汁浓白,胶质黏稠,孩子们围着锅台眼巴巴望着的样子。
当她提着那只显眼的大蹄膀走进院门时,正在院子里喂鸡的葛大妮眼睛都直了,酸溜溜的话立刻跟了上来:“哟,他三婶这是发财了?买这么大个蹄膀,这得花多少钱呐!不过都成作家了,吃喝用度是该不一样了。”
葛大妮是如往常一样开口就是嘲讽,只不过说到一半想到水淼是个文化人了,赶紧转口风,不过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感觉不一样。
水淼懒得与她争辩,只淡淡应了句:“发了点稿费,给孩子们打打牙祭。”便径直进了自家屋。方满福在厨房看见,也是吓了一跳,一边咋舌这得多贵啊,一边又忍不住眉开眼笑,眼见着能吃大肉的喜悦是做不了假的。
晚间,猪肉的浓香从小院里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左邻右舍寻常的饭菜气息。
安国像只小狗似的,围着灶台转来转去,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颂华写作业都心不在焉,频频看向厨房。连一向沉静的盛华,也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小声对水淼说:“妈,真香啊。”
这一顿晚饭,吃得如同过年。整个蹄膀炖得极其软烂,入口即化,浓郁的汤汁拌进红薯杂粮饭里,连那吃腻了的红薯都变得无比美味。
“水同志,那有人在等你呢。”水淼第二天上班刚走到单位门口,保卫科的同志就叫住她,手指着不远处躲着的一个身影说道。
水淼看蜷缩在墙根的身影有些熟悉,她婉拒了保卫科同志跟随她保护她的想法,自已慢慢走过去,“吴秋云?”
等到对方听到名字抬头看向水淼,水淼确定了,还真是她。她怎么会找来?自打之前哥嫂离婚后,吴秋云回了娘家,双方就再没什么往来。
吴秋云看着比之前憔悴了许多,脸色蜡黄,眼神躲闪,身上穿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
吴秋云看着水淼,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声音:“淼……淼妹子……”
水淼把她拉起来,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找我有事?”
吴秋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手背胡乱抹着,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原来她回娘家后,日子一直不好过。哥嫂嫌她丢人,吃口饭都看人脸色。
前些时候,她娘家妈和哥哥背着她,收了一个邻村老鳏夫的彩礼,那男人比她大将近二十岁,是出了名的脾气暴,前头两个老婆一个听说是被他打死了,一个被他打跑了。她哥嫂为了给儿子凑彩礼钱,硬逼着她嫁过去。
“淼妹子,我……我不能嫁啊!那就是个火坑,跳进去我就没活路了!”吴秋云抓住水淼的胳膊,手指冰凉,带着绝望的颤抖,“我知道我以前糊涂,对不起你哥,对不起孩子……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我没办法了,只能来求求你,你如今是名人,有本事,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看着她这副凄惶无助的样子,水淼心里很不是滋味。平心而论,吴秋云当初因为娘家挑唆,闹着和水钟,确实有可恨之处。
但如今,她被娘家当作货物一样买卖,推入火坑,又实在可怜。归根结底,她也是个被旧观念、被贫穷和愚昧摆布的女人。
水淼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应,只问:“你自已是怎么想的?真想清楚了,宁愿撕破脸,也不嫁?”
吴秋云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想清楚了!打死我也不嫁!我就是出去要饭,也好过被打死!可我娘家……他们收了钱,是不会放过我的……”
“只要你自已立得住,就有办法。”水淼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不是旧社会了,婚姻自主,政府有规定,禁止包办买卖婚姻。你娘家和那个老鳏夫的行为,是违法的。”
“违……违法?”吴秋云茫然地重复着,这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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