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剧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哪里还有什么莹白如玉、金纹流转的“道体”
?!
那曾经覆盖全身的、宛若天成壁垒的皮肤,如今像是被摔了十万八千次、又被野狗啃噬过的破旧白瓷碗!
灰败干裂,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裂纹深处渗出黑紫色干涸的污血与冰晶混合物,在冰冷的污水里晕开暗红。
而皮肤下,曾经光华流转的冰蓝暗金道纹黯淡无光,大部分地方干脆直接消失了,仅剩的几处也像是泼在烂纸上的劣质墨迹,断断续续地勾勒出残破的线条,再无半分力量波动,只剩下死气沉沉的轮廓,证明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这副尊容,与街角冻毙的破麻袋乞丐并无二致,甚至更惨——乞丐至少还能哆嗦,他连打哆嗦都怕散了架。
丹田处一片空虚死寂,别说调动灵力,连一丝暖和气都感觉不到。
那里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焚尽的、如同焦土般的枯竭感。
太极神鼎?那位大爷仿佛彻底罢工了,连个闷屁都不放,沉寂得像从未存在过。
头顶那方小小的光亮,遥远得像隔着一个世界。
想爬上去?先不说这滑不留手、覆盖厚厚苔藓的石壁,单是身上这身“破瓷片”
,轻轻蹭一下都可能直接碎裂解体。
绝境。
纯粹的、毫无花哨的绝境。
李十三靠在冰冷滑腻的井壁上,浑浊的污水冰得麻木了神经,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骨髓深处的抽痛。
意识在剧痛的煎熬和冰冷的窒息感中缓慢沉沦,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或许沉下去…就不痛了…
就在那点微弱的清明即将被冰冷的黑暗吞没之时——
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模糊地穿透了那高不可及的井口,夹杂着寒风呼啸,飘进了井底死寂的污浊空气中。
“……这…这他娘的…日了狗了…好端端打口井…还打出个冻窟窿…冷得老子锤子都握不稳……”
一个粗嘎的大嗓门带着浓重的鼻音抱怨着,隐约还夹杂着金属工具碰撞的叮当声和用力凿击石头的闷响,每一下都震得井壁簌簌掉下几粒小石子,砸在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紧接着似乎是工具被重重砸在地上的响动,那声音更近了,几乎是从井口正上方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烦躁:“冻得跟铁砧子似的…底下水还他妈凉得瘆人…邪门!
真他妈邪门!
老张头,你说咱是不是真挖到阴河了?!
不行,这钱老子不挣了!
爱谁谁去!”
另一个苍老些、慢条斯理的声音带着劝解安抚的味道响起,声音小些,模模糊糊的:
“王大锤…王师傅,消消气…天寒地冻…谁乐意…可…镇上就这一口老井出水…那帮管事的…悬赏…钱…大伙儿都等水呢…”
“等水?等这冰疙瘩洗澡水?!”
先前的粗嘎声音猛地拔高,显然被“悬赏”
两个字也没能完全平息火气,“妈的…再打几尺…老子就收工!
冻死这鬼地方!”
工具粗暴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叮叮当当,比之前更加重了力气,夹杂着气呼呼的喘息。
听着头顶那断断续续的凡人争吵,关于水井、冻土、工钱…李十三干裂乌青的嘴唇微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
井口那方微光,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遥不可及。
然而,就在他强行聚拢精神,试图调动哪怕一丝残存的力气时——
头顶那原本就微弱的光线,陡然被一个更大的、边缘带着铁锈轮廓的黑影,严严实实地遮盖了大半!
光线骤然变暗!
一个极其粗暴的动作带着金属的摩擦声!
砰啷!
一块边缘带着锋利冰茬、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冻土硬块被什么人狠狠地投掷了下来!
目标似乎很随意,但正好朝着李十三的后肩猛砸下来!
度不快!
但来势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