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就那么一点。
绿得毫无生气,像死水沟底憋了八百年的烂苔藓疙瘩凝出的精华,又像是从癞蛤蟆疖子背后挤出来的一点过期陈年脓浆。
幽幽的,悬在半空,在那口倒扣的墨蓝色、刻满脏污符文的“大冰碗”
下头,连跳带不跳地抖着光点。
死寂。
上一秒还群魔乱舞、铁疙瘩乱蹦的废铁坟头儿,瞬间安静得活像刚被集体拔了电源。
无数把锈蚀、崩裂、扭曲、带电带火带毒带冰的废铜烂铁,现在全化身成了地沟里冻僵的孑孓虫,挤在冰渣铁灰角落里,连个铁锈渣子都不敢掉。
刚才还喧嚣闹腾的乱葬岗,此刻只回荡着李十三自个儿牙齿打架的“嘚嘚”
声。
“……绿…绿头苍蝇……咽气儿了?”
丹田里鼎灵的意念干巴巴地冒泡,似乎也找不准调门儿了。
李十三右胳膊上,那五点冰星烙印彻底凉透了,一点刚才烧起来的苗头都没留,麻酥酥的感觉也散了,只剩点冰碴子塞肉里的隐隐胀感。
他壮着胆子,眼珠子往那点绿光上瞟。
那绿点虽小,可就是钉在那儿。
一股子凉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草木霉腐气息,顺着鼻腔一路滑进肺管子,闷得慌。
他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
鞋底蹭过冻土冰渣,声音刺耳。
嗡——
那片死寂的废铁堆猛地齐刷刷哆嗦了一下!
无数细碎的铁锈渣子冰屑簌簌掉落。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无声意念浪潮,如同实质性的冰冷粘稠油膜,无声地覆压过来,让他瞬间头皮麻,呼吸一窒。
“……怕这……馊菠菜汤?”
李十三僵住不敢动了,心里嘀咕。
“怕?”
鼎大爷的意念也绷紧了,“耗子屎遇见猫尿,能不哆嗦吗?这点绿光……味儿是不咋地,可邪性得够劲儿!
压得这群破铁疙瘩都不敢放屁!
稀奇!
啧,真想抠下来瞧瞧……”
抠?怎么抠?李十三看着那点飘在半空、离冰碗碗底还有一段距离、四周空荡荡光秃秃的绿光,犯难。
那“大冰碗”
倒扣着,表面糊满了墨蓝冰胶壳子和铁锈疙瘩,又滑又膈应,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儿。
他视线扫过那点绿光旁边。
嗯?
底下那幽暗冻土上,被绿光微微照亮的一小片区域。
地面坑洼不平,全是冰坨子冻铁疙瘩混杂的渣滓。
就在那些废铜烂铁之间,有几条极其细微、深嵌在冻土冰层里的纹路——墨蓝色的纹路!
极其复杂扭曲,构成一个……巴掌大小的诡异图符?
那符号像条盘着身子、头尾相接的毒蛇,又像是被硬生生拗弯又钉死在地上的冰棱子,看着眼熟!
不是那倒扣冰碗上的符文缩小版吧?李十三摸摸怀里的老酋长铁片疙瘩。
那破铁片上刻的乱团子线条,里头好像也有类似的弯弯绕绕?
“有门儿!”
鼎大爷意念猛地活泛起来,“死耗子!
快!
把压箱底的破铁片子掏出来!
贴那破土渣渣的蛇圈上!
当锅盖用!
压扁那点馊菠菜绿!”
铁片?贴?
李十三犹豫着掏出那沉甸甸的、冰凉硌手的铁片疙瘩。
刚把它往冻土上那条墨蓝蛇形符文附近凑近一丁点——
嗡!
!
怀里的铁片猛地一颤!
不再是轻微震动,是剧烈的嗡鸣!
连带着整块铁片都在他手里跳动,如同活了过来的心跳!
铁片表面那坑洼的、如同鬼画符般的刻痕线条!
骤然爆出刺目的暗红光晕!
如同干涸亿万载的地心裂缝突然涌出了熔岩血泉!
红光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