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不再是风卷的刀锋,而是亿万载冻结尸髓炼出的油膏,从冰室窟窿倒灌而入,沉沉淤在口鼻喉管深处。
每一次抽吸都像吞下滚了冰棱钉的馊油渣,割裂着喉腔深处尚未凝结的血痂。
那破口窟窿边缘凝结着暗蓝色的冰霜尖刺,如同巨兽獠牙错乱的咽喉,透进外界混沌幽暗的极光天幕。
天光并非清晰,是扭曲变幻、搅动着浓郁腥红与铁灰的污浊光带,如同沉疴积血的伤口在天幕上涂抹。
冰室内一片狼藉。
破壁炸开的冻土冰岩碎块混杂着断裂的古老兽骨支撑柱,散乱地堆积在冰滑的地面,凝结着喷溅状的血斑与深紫色的药膏污垢。
那卷硝制粗糙的雪熊皮被掀翻大半,其上大片暗红的污血与灰绿色的凝冻药泥相互浸染。
中央铜盆早已倾覆,残留的苔藓油脂凝固在地,出腐败的酸馊气味。
悬挂着的那枚巨大霜狼颅骨兽雕歪斜欲坠,原本眼窝里钉着的尖锐冰棱碎片已炸飞无踪,只留下几个漆黑深邃的孔洞,仿佛被剜去了眼睛。
李十三半身歪在石台一角。
石台冰壁冷硬如铁,隔着残破的雪熊皮硌着他后背那片血肉模糊、刚刚在冲击中再次撕裂的巨大豁口。
腰腹药膏早已被喷溅的污血与内脏冰渣冲散,豁口边缘如同被强酸侵蚀又反复冻结的破败城墙,焦黑卷曲的皮肉与新撕裂的暗红色烂肉交错,露出其下惨白断裂的骨茬,粘稠的暗红污血混合着破碎的绿膏缓缓渗出、冻结。
四肢百骸如同被亿万烧红的冰针反复贯穿后又投入冻海浸泡,骨髓深处是焚炉灼烧与玄冰冻裂两种极致痛苦的拉锯战。
丹田之中,那口龟裂灼痛的混沌血丹濒临彻底寂灭。
炸开的玄冰寒流并未消失,而是化为无数凝练粘稠的冰蓝色链条,如同活体蟒蛇,缠绕、盘踞、深深勒入那裂痕深处,疯狂抽取着血丹内核被引动起的那一丝九霄剑意残烬与残存的混沌熔炉本源!
寒链每一次冰冷贪婪的抽取,都伴随着血丹深处一次撕魂裂魄的湮灭哀鸣,整个丹田空间如同被投入了无光的冰狱核心,冰冷死寂到令人绝望。
“呜……”
冰屋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阴影深处,细微如虫豸在冻脂中蠕动的颤鸣被寒气吞没。
那个裹着轻薄灰绿纱袍、如同冰雕的身影蜷伏在兽皮石台边缘。
瘦削的肩胛骨嶙峋地顶着薄薄的布料,绷紧如同一张即将撕裂的冻僵弓弦。
苍白纤细的脖颈如同被无形的冰索死死勒住,头颅深深埋在冻硬的熊皮毛根里。
露出的几缕灰白丝如同冰原枯死的杂草,粘着凝固的暗红血迹与墨绿药膏冻渣。
她维持着跪伏的姿态,却僵硬如万年冰尸,只有脊背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如同被电击般的微弱抽搐,才透露出这具冰玉雕琢的躯壳内还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痛苦。
死寂沉重得能压碎灵魂。
冰壁破洞窟窿灌入的天光幽暗混沌,极远处扭曲翻滚的污浊光带中,几点异常惨白的星芒偶尔闪烁,如同冻结在铁锈血污深处的寒刃锋芒。
时间流逝如同冻河下缓慢移动的朽舟。
倏地——
一点!
极其极其细微!
几乎融于污浊光幕的惨白光点!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悄然脱离了那翻滚搅动、混杂着腥红铁灰的极光洪流!
如同沉在墨海最底部的死寂星辰!
骤然被投入了冰冷潭水!
噗!
那点细微惨白的星芒!
精准无比地落入冰室破口!
穿透污浊的冰寒空气!
轻轻没入!
没有破空锐响,亦无冰霜凝结。
那点微光如同幽灵般穿透了距离,悄无声息地、仿佛早已注定般——
印在了那片蜷伏在石台边缘、覆盖着薄薄灰绿罗纱的纤瘦背脊最中心!
正是肩胛骨正下方、脊椎最凸起的那一节棘突骨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