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浑浊的空气如同冻结了半辈子陈年老油,焦糊馕饼气混着劣酒酸臊死死糊在鼻眼上。
悬挂的破油皮灯盏火苗晃动着粘稠黄晕,在黑黢黢油垢墙上拉扯出鬼爪似的扭曲长影。
火塘余烬噼啪炸起两点微弱火星,转瞬就被凝滞的死寂吞噬。
整片空间像是浸在了玄冰渊底挤出的冻膏里,沉重、窒息,连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细微响动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动作都被无形的冰锁凝固,如同一尊尊沾满沙尘油污的泥胎,僵立在各处。
冷。
并非风沙穿堂的寒意,而是如同扒开陈年老坟、直面那沉埋万载枯骨残髓时钻出的阴冷死气,穿透皮肉,直往骨髓缝里扎。
火塘边那驼背老头手里焦黑的杂粮疙瘩早失手掉进灰堆,烫红的火星印在满是油泥的羊皮袄袖子上,却不见他叫痛。
高大汉子弯下去的腰半挺不挺,嘴角残余的浊酒沥沥拉拉滴在沾满沙土的破靴面上。
唯有浑浊的眼珠里,残留着前一刻醉酒的混沌,此刻已被骤然降临的未知恐怖冻结成一片空白冰湖。
李十三裹在厚重羊皮袍子底下,厚重的膻臊气混着药膏浓腻的铁腥甜馊糊满口鼻。
身体被无形的死寂重压死死按住,如同深陷冻土之下仅余枯骨的残骸。
唯胸口深处如同被投入了点燃冰山的魔种!
一股凝聚了万载枯髓死寂的冰魄极寒正被另一股源自外部、更为磅礴凝练的绝对寒煞巨力强行引导,如同亿万根冰铸的细密锁链,自颅骨深处的“锁魂枯髓印”
核心层层迸,狠狠扎穿他枯竭的识海冻土,并沿着早已枯朽的筋络脉络疯狂蔓延、冻结、加固!
意识即将沉入万古寒渊的灭顶冰冷中!
枯寂寒潮席卷的同时,另一股源于本能、被反复压榨到极限的混沌熔炉凶性,亦在腰腹深处濒临枯裂的鼎印残痕上如死火山爆前被强行引动的最后熔脉!
怒!
炽!
焚烧万物的暴虐本能与侵入骨髓的冰煞锁链在意识深层疯狂厮杀!
两股至高意志在他这具枯槁残躯的战场上悍然对撞湮灭!
“噗!”
粘稠如同半凝血渣般的污红混着细碎冰晶的黑血!
从李十三死死咬合的枯裂唇角硬生生挤喷出来!
星星点点溅在盖脸的羊皮袍内衬上!
又被浓重的膻腥迅吞噬!
身躯却如同被无形冰索捆缚的死鱼,仅仅能做出这般微不足道的反抗挣扎。
角落幽暗处。
枯骨婆婆身躯隐在宽大的驼色斗篷阴影下,搭在膝上那只握着暗金蟾蜍器物的枯掌骤然收紧!
蟾蜍器物表层那层沉凝污浊如血的暗沉晶壳,竟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细密“嘎吱”
声,如同冻裂的琉璃!
蟾口衔着的乌沉髓珠核心,那点剧烈搏动扭曲的污血乌紫光芒骤然凝固!
其内扭曲闪现的三枚诡异血冰古篆,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铁砧锤砸!
噗!
一点细小如尘埃的暗红烟尘!
竟从蟾口乌紫髓珠边缘极其细微的裂痕中无声逸散!
枯骨婆婆整条枯臂被斗篷遮掩下的部分猛地向内回缩寸许!
宽大的驼色袖口极其细微地向下凹陷,仿佛内部的支撑瞬间被抽空。
浑浊的眼珠深处,那两点如同冻结星核最深处残火的墨绿幽光狠狠一缩!
客栈门口撩帘的那只枯白如玉琉璃的手!
捻着古旧墨印的指节依旧稳如冻结万载的玄冰。
但那半幅映在昏黄油灯光晕下的、宽大墨青色斗篷袍角边缘,一点细微如同雪粒滑落般的冰晶微尘!
正悄无声息地向下飘落。
冰晶内部,隐约包裹着一丝极淡、几乎透明的淡灰色细线!
如同被寒髓冻结的蛊虫残魂!
绝对冻结的死寂持续了不足一息,在双方意志碰撞爆的湮灭波动边缘被强行拉回冰点以下亿万分之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