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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魁嗓门在死寂的屋里炸开,震得土墙缝里的沙粒簌簌掉下几粒。
他大马金刀地占了堂屋中央一张桌子,肥厚的手掌拍得冻硬的桌板嘭嘭响。
干瘦老头嘴里含糊地“唔”
了一声,像是喉咙里堵着沙子。
慢腾腾地转身走向后头连通的小门。
队伍里的伙计、趟子手、镖师们一股脑涌进来,寒气裹着汗腥、驼粪味儿冲得屋子里更加浑浊。
破屋里顿时被塞满大半,桌椅板凳被拖动出的刺耳摩擦声、靴底踩在冻泥地上的闷响、咳嗽呵气声响成一片,死寂被砸得稀碎。
李十三裹着那件比死牛皮还硬的破毡袍,夹在几个冻得搓手的杂役伙计当中,靠着门边一段冻得溜滑的土墙根蹲了下来。
毡帽压得极低,帽檐边挂着冰碴霜粒,只露出小半张被冻沙糊住、枯黄憔悴的脸颊轮廓和紧抿着、乌青干裂的嘴唇。
他紧挨在冻硬的墙皮上,后背隔着破毡袍能清晰感觉到土墙深处透出的那股千年冻地般的沉重寒息。
腰后那处盘踞着墨蓝冰纹的旧伤,隔着冰硬袄子,在屋角土灶那点残火的微温刺激下,正极其极其缓慢、却沉重如冰河开冻般地搏动起来。
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丹田深处那片冰冷枯寂的“混沌鼎渣”
跟着嗡嗡震颤,如同一口沉寂万年的废炉试图重新点燃一丝微芒。
太慢了。
李十三枯瘦的手在袖筒深处死死扣着胸口位置。
那点隔着厚厚破袄依旧透出冰髓卷轴沉凝死气的硬块轮廓,如同坠在魂魄深处的铅砣。
他需要这点鼎火压住旧伤、撑住这具残躯,在这鬼地方撑到三更再动身……可这点来自地脉的死寂寒气,远远不够……
他身旁,佝偻着背、同样缩在墙根阴影里的李老蔫,那枯皱得如同松树皮的脸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浑浊的老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着,猛地从地面抬起,死死盯住柜台那边——那个干瘦如同枯树根的柜台老头佝偻着脊背,已经端着一口硕大的、边缘糊满黑黄污垢的铁锅,从灶房里慢腾腾地挪了出来。
锅里蒸腾着浓稠如糊的黄白色浆汤,正冒着翻滚滚烫的白气!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浓重羊膻、劣质香料、以及某种极细微腐败酸气的浓郁气味,随着热气在冷飕飕的屋子里猛然炸开!
这股气味如同有形的热油!
直冲李十三!
丹田深处那片沉寂的混沌鼎纹碎渣!
如同一点死寂深埋的冰炭投入了滚油深潭!
嗡!
!
!
鼎纹深处一点微不可查的冰蓝火苗!
瞬间被引燃!
轰然炸裂!
一股无形的沉重鼎火猛地冲入那条盘踞墨蓝冰纹的腰后脉络!
轰!
!
!
如同滚油泼入结了万年厚冰的深洞!
灼热的鼎火裹挟着混沌熔炼之力,狠狠撞上那处冰封死寂的墨蓝旧伤!
剧痛!
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锥子狠狠捅进了后腰骨缝深处!
又猛地搅了一圈!
李十三整个人如遭电击!
裹在破毡袍里的身躯猛地向前一弓!
如同被抽了筋的死虾!
搭在膝盖上的枯爪瞬间握紧成拳!
指关节因剧痛捏得噼啪作响!
喉咙深处一股带着内脏撕裂腥气的滚烫液体猛地呛进鼻腔!
又被他硬生生死死压住!
牙关咬得“咯嘣”
一声,嘴角无声崩开一道细小的裂口,一股粘稠温热的血线混着涎水冰碴瞬间流下!
又被吸入的干冷寒风冻成一道暗红的冰溜子挂在胡髭茬子上!
“唔…咳…”
一声短促得如同肺管被踩扁的闷响,被他死死压回冰麻的喉咙深处。
弓着的脊背上,那层破旧的厚毡布被猛地绷紧,如同下面有股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