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的声音刺破死寂!
紧接着是几声同样惊恐短促的哨鸣!
哗啦啦——!
如同被惊散的寒鸦群!
林子里残余的黑影再无半分战意!
丢下尚在前排挣扎的同伙尸体!
连滚带爬!
连嘶喊都省了!
朝着风雪肆虐的枯林深处狼狈鼠窜!
度比来时更快!
短短数息!
杀声震天的冰林道弯口!
只剩下霜狼镖局粗重的喘息!
风雪卷过满地的断臂残肢、冻结的血泥雪块!
寒气裹挟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和冻住的脏器腥臊,沉沉地压回每个人心口。
几个砍得几乎脱力的镖师瘫倒在冰冷血污的雪窝里,大张着嘴,贪婪又恐惧地吞吸着混浊腥臭的空气。
李十三低垂的身影蜷缩在车厢角落更深些的阴影里,额角几缕湿透的乱被冷汗糊住紧贴着冻得青紫的鬓角。
那只紧握在破毡袖筒里的枯爪,指甲已然深深嵌入冻裂的掌心皮肉里,粘稠温热的血珠还没来得及渗出,便被自身翻腾的混沌寒气冻结成微小的暗红冰珠。
寒冰林道上的呼哨与喊杀声渐渐被风雪吞没,只余下风吹过冻驼皮鞍具空洞的呜咽。
冰坨大车之间的雪地上铺开一层暗红冰壳,几具被砍碎了骨头的寒鸦盗尸体支离破碎地冻结其中,像摔碎的墨水瓶泼在了白布上,又被冻僵。
车阵后方,韩魁拄着崩了口的厚背鬼头刀,刀尖杵在冻结的血泥冰壳里。
肥硕的身躯微微晃,披在油膘厚背上的墨黑狼头大氅被砍开数道口子,露出里面冻结在肥厚皮肉上的猩红碎冰渣子。
那张黑红的方脸上糊满了血痂冰屑,胡子茬上都结着层暗红的薄冰。
豹子眼瞪得溜圆,惊魂未定又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死死盯着寒鸦盗溃退的枯林方向,直到最后一粒窜逃的黑点消失在风雪茫茫深处。
“他姥姥的…真撤了?”
一个光着半个膀子,肩上伤口还凝着黑冰的青年镖师大口喘着粗气,哈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吞掉,嘶哑着嗓子,眼底还残留着被吓破胆的惊惧。
旁边靠车轱辘坐着的黑脸趟子手,手里那根被血污泡透了的冻木硬鞭断了大半截,一边抖着手从怀里摸索半块冻硬的窝头往塞了冰碴子的嘴里填,一边含糊不清地嘀咕:“…邪…邪了门了…刚…刚那股气儿…冻得老子…骨芯子都抖…”
韩魁那对豹眼猛地一缩!
像是被这话刺着了一般,豁然扭头!
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铁钎子,狠狠扫过车队后方那堆惊魂甫定、浑身血泥冰渣的杂役伙计!
是哪个?
他粗粝的手掌握着刀柄紧了紧,手背上崩裂的虎口冻伤钻心地疼。
刚才那股说不清道不明、如同寒神爷爷吹了口灭魂气的冷劲儿…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
杂役堆里个个蔫头耷脑。
缩在冰坨车尾阴影里的李老蔫,冻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浑浊的老眼飞快地扫了一眼几步外那个死死蜷在破毡袍里的高大身影,目光在那鼓囊囊袍子下摆露出的半截冻靴上顿了一下,又像被烙铁烫着般猛地缩回。
枯爪在袖筒里抖得更厉害,指甲刮在冻硬的破棉花絮上,出细微的“嘶啦”
声。
喉头动了好几下,才费力地把口带着冰渣子腥气的唾沫咽回结了冰的喉咙管子里。
驿站后头那个破马棚里,冻硬了的半截栓马石柱后头。
李十三背靠着冰彻骨的石柱,身子一点点往下滑,最后瘫坐在冻着马尿冰碴子的泥地上。
身上那件破毡袍像是水洗过又冻上了,沉甸甸地往下坠。
腰后那玩意儿隔着冰硬的袄子贴着皮肉跳,每跳一下都像有烧红的铁刷子在刮骨头上的冻伤。
刚才绷死的那股心气松了,那股盘在丹田里硬撑着顶梁柱的混沌冰寒“鼎火”
,就跟被浇了冰水似的,噗嗤一下缩成了点黄豆粒大小的寒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