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的苗念望着窗外渐次退去的灯火,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笑意,像春水初融时泛起的一缕涟漪。
她微微侧身,肩头轻贴上郝友其的臂膀,仿佛这小小的身体靠拢,便是最自然的归属。
郝友其闭目养神,却未真睡——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肘那处尚未消尽的青紫伤痕。
他眉眼温润如旧,唇角还挂着一丝未散的笑,像是把整个少年心事都藏进了那抹弧度里。
苗念偏过头,指尖悄无声息地戳上他的脸颊,带着点试探的调皮。
郝友其倏然睁眼,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疾不徐地笑了:“咋了?饿了?”
她摇头,乌黑的眼珠亮得像星子,随即俯身凑近,用指尖在他手臂上乱弹起来,一下、两下,三下——像是在弹奏一无人听懂的童谣。
男孩不恼,反倒垂眸看她,眼神柔和得如同盛满月光的湖水。
他任由她闹,只静静看着她指尖跳跃的光影,在车窗玻璃上投下细碎的斑驳。
他们一人一影,玩得认真又天真,仿佛世界只剩这一方小小空间,盛得下所有未被岁月磨平的稚气与温柔。
车外夜色沉静,车内灯火微明。
一边是少年意气,眉梢眼角皆带风;另一边是风雨之后的沉稳,眼神深处藏着不动声色的坚定。
时光如流,他们终将各自奔赴山海,成就自己的远方;而此刻,他们亦将成为彼此记忆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字字温热——“苗念,我很高兴你能同我一样热爱乒乓球。”
句句回响——“苏指,遇见你我很幸运!”
次日,混双赛程的最后一天。
阳光斜照在球场边沿,空气里浮动着汗水与塑胶地面蒸腾出的微热气息。
苗念坐在场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肩胛骨微微塌陷,呼吸急促而浅薄——连最基础的球路衔接都慢了一拍,脚步迟滞如陷泥沼。
对面的邓楚姝也好不到哪去。
她单膝跪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脚踝,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刚才那记反手回球,几乎让她崴了脚,此刻正咬牙忍痛,一边喘气一边用毛巾狠狠擦汗,动作粗粝得像是要把自己从疲惫中撕扯出来。
苗念低头嚼着巧克力,糖分在舌尖融化,却压不住心头的沉重。
她抬眼看向郝友其,目光里藏着自责和懊恼,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想躲进他怀里又不敢开口。
“其哥……”
她声音低哑,尾音几乎卡在喉咙里。
郝友其没说话,只是轻轻和她击了个掌,掌心相贴。
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他望着她,眼神比平时更沉一些,却依旧温和得像春日溪流:“没事,你想怎么接就怎么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点笑,“咱给她反手也行啊,不一定要下转嘛,是不是?”
他说得很轻,却像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情绪。
苗念怔住,眼眶忽然有些热。
她低头一看,才现自己的汗已经浸透了队服后背,连名牌都被汗水泡得软,紧紧贴在皮肤上。
郝友其看着她,眼里全是心疼,却又不语。
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胜负,也没有压力,只有两个年轻人,在漫长赛程之后,彼此搀扶、静静守候的默契。
那是比胜利更珍贵的东西——是少年并肩时,心跳同频的温度。
决胜局,空气仿佛凝固成胶质,每一秒都带着灼热的重量。
苗念站在网前,脚步微沉,眼神却依旧亮得像星子——只是此刻那光里掺了点碎芒,是不甘,也是疲惫。
她奋力一挑,球弧线漂亮地飞出界外,落点精准,却终究没能回到对方底线。
她怔住,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
下一秒,她缓缓转头,望向郝友其,目光里浮起一层薄雾般的挫败,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无声地泛着委屈和自责。
郝友其站在那儿,看着她,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极淡、却极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