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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铁祝越想,后脖颈子那凉风,就“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钻。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就真跟二爷说的那样,自个儿就把自个儿那点儿念想,给磨没了。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那股子丧气的念头给甩出去。
然后,他用那只没抱人的手,狠狠地给了自个儿一个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
他听不见响儿。
可他能感觉到,自个儿的脸,火辣辣地疼。
疼,就对了。
疼,就说明,还活着。
他那只攥着黄北北的手,猛地用了下力。
他捏了三下。
一下,比一下重。
这是他们以前在山里头打猎时候的暗号。
意思是:别慌,听我信儿。
黄北北那只抖得跟筛糠似的小手,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也回捏了一下。
一下,很轻,还带着点儿犹豫。
意思是:我……我听着呢。
礼铁祝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好像往下落了那么一丁点儿。
还好。
这帮人,还没散。
他又把那只手,递给了旁边。
他也不知道旁边是谁,摸到一只手,就把黄北北的手,塞了过去。
然后,他用自个儿的手,又去抓下一个人。
就这么一个一个地,往下传。
整个过程,安静得吓人。
没有叫骂,没有哭喊,只有一阵阵粗重的,却听不见的喘息。
还有那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时,那瞬间的,冰凉和颤抖。
他们像是一群在无边黑夜和死寂里迷了路的孩子,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重新寻找着彼此。
终于,他感觉自个儿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给抓住了。
那只手,又糙,又厚,手心里头全是茧子。
是商大灰。
礼铁祝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一个圈儿,又连上了。
他们看不见彼此,也听不见彼此。
可他们能感觉到,从那一只只紧握的手里,传过来的,那份最真实,也最笨拙的,信任。
是啊。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听不见,就听不见吧。
路,虽然黑了。
道儿,虽然静了。
可只要这手,还拉着。
这人,就还没倒。
礼铁祝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在胸口里头憋了半天,又被他狠狠地吐了出去。
他对着黑暗里,那一张张他看不见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做着口型。
“都他妈给老子挺住了!”
“想死,也得等老子先死!”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懂他的口型。
他也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告诉自个儿,也告诉这帮兄弟。
天,还没塌。
可就在他心里头那股子豪气,刚升起来那么一丢丢的时候。
一种,比刚才那两次,都要诡异,都要让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又来了。
这一次,不是眼睛,也不是耳朵。
是鼻子。
礼铁祝突然闻不见了。
他闻不见商大灰身上那股子没散干净的油腻味儿了。
也闻不见姜白龙身上那股子酒臭加龙尿的骚味儿了。
更闻不见沈狐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像是刚哭过的,带着点儿咸的香味儿了。
甚至,连他自个儿刚才抽自个儿嘴巴子,那手心里头带着的土腥味儿,都没了。
所有的味儿,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化学的,无机质的,干净。
干净得,让人恶心。
干净得,让人想吐。
人活着,为啥觉得有意思?
不就是因为这世界,有香的,有臭的,有甜的,有辣的,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