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不紧不慢的说完一长串凡尔赛之语,不等对方开口说话,小嘴又叭叭的接上:“二姨,您脸颊上黄褐色的斑点和眼角夹死苍蝇的褶子真有记忆点,我妈就和您比不了,十来年没下地干过活了,脸和手养的细白细白的,和您站一块跟两代人似的,方才您进院的时候,我还以为您是我姥姥呢!不过,您也别焦虑,等您成了没牙老太太的时候,肯定能享上表姐的清福。”
沈二姨面色扭曲,呲着牙低声骂道:“牙尖嘴利的小混蛋,那一年怎么没把你冻死。”
陈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随即不耐烦的看向顾曼曼,督促道:“表姐,怎么还不去刷碗,母女俩当真都是吃白饭的癞货不成?再不去姥姥姥爷真就被你们娘俩气出好歹来了。”
顾曼曼脸涨得通红,愤愤的走去后院。
陈嘉大模大样的从兜里翻出两块棉花堵上耳朵,径直走进西厢房,“啪”的一声关上门。
姥姥姥爷沈二姨气的脸红脖子粗,在厅堂左一个“赔钱货”右一个“小混蛋”的骂了起来。
到了晚上,陈家传来刻意压制但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西厢房的门关的严丝合缝。
沈凤兰好了伤疤忘了疼,沙哑着嗓子,朝着房门低声吼道,“你大舅大舅妈住西厢房的小床,姥姥姥爷二姨小姨住东厢房的大床,你和表姐表弟都是半大孩子,在一个屋里挤一挤怎么了,现在是夏天,你们几个孩子在地上打个地铺凑合凑合就睡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说话,尊老爱幼孝顺长辈懂不懂!”
陈嘉躺在床上充耳不闻,塞着棉花睡大觉。
她对自己的床有一种偏执的占有欲,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沾染她的床。
被别人指责自私或不懂事都无所谓,陈嘉自打记事起就不愿把自己的床榻借给寄宿的亲戚。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因此行为招骂了。
她不在乎。
厅堂屋顶上的白炽灯柔和的射向四周,打在沈家人的脸上,将他们狰狞尖酸的表情照的清晰明了。
姥姥看向沈凤兰咬牙切齿的说:“以前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一个女娃该打打该骂骂,随便给她一口吃的就行了,你们两口子可倒好,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坏了,现在好了,养了个祸害出来。”
沈凤兰小声道:“妈,小点声儿,再把邻居给招来了!”
姥姥顿时噤声。
她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莫名的对城里人有敬畏之心,总认为城里人个个手眼通天踩她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姥姥不想把趾高气扬的左邻右舍招来,压下心中的不满跺了跺脚,“那现在咋办,咱这一大家子咋睡啊!”
迎着姥姥指责的目光,沈凤兰使劲儿用身体撞了撞门。
姥爷拧着眉头,暴躁的说:“叽叽咕咕啥,要我说直接把门踹开,小兔崽子不听话狠狠的打一顿就消停了,一个女娃子还能反了天不成!”
沈凤兰脑海中忆起巴掌打到身上的疼痛感,低低的惊呼一声:“爸!您当大宝姓沈呢,您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她长这么大了,我和她爸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沈二姨翻了个白眼,扯了扯站在身旁的大舅妈,小声嘀咕:“一个早晚泼出去的水,大姐护的这么紧,还是吃了没儿子的亏。”
大舅妈轻轻躲开她的拉扯,不予理会。大舅妈心里清楚,二姑姐和大姑姐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纵然二姑姐说几句刻薄之语,大姑姐不会真的跟她计较了去。
但她就不同了,毕竟只是弟妹,说话做事需得掂量掂量。
无论沈凤兰在门外如何低声谴责道德绑架,西厢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她又不能真的踹开门把女儿拖出来打一顿,要是真打了,只怕不仅陈二强与她翻脸,就是女儿也要恨上她了。
沈凤兰无计可施,将厅堂和东厢房的家具挪挪,腾出一大片空地铺床,姥姥姥爷带着两个小孙子睡在东厢房的大床上,沈家其他人在地上凑合一晚。
姥姥晚上起夜,将沈凤兰喊起来,俩人到后院说起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