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终于刻完了。石碾子转得像真的一样,铁箍勒着豁口,老榆树上的鸟窝透着暖,磨坊门口的马扎上,张大爷的烟袋锅仿佛还冒着烟。王建军往石雕旁放了个刚蒸的馒头,白胖的,冒着热气,像从磨坊里刚磨出的面蒸的。
“这馒头得刻进去,”他摸着下巴笑,“就放在碾子旁,让来磨面的人闻着香。”
张大爷看着石雕,突然哼起了当年的小调:“磨呀磨,磨出白面蒸馍馍,孩子吃了长高高,大人吃了乐呵呵……”老人们跟着哼,声音颤巍巍的,却透着股热乎劲儿。
王建军收拾刻刀时,发现晓梅正对着石雕拍照,镜头里,老人们的影子和石雕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像幅活的画。“明天刻啥?”晓梅问。
“刻个驴,拉碾子的驴,”王建军望着天边的晚霞,“得刻得瘦点,肋骨都能数出来,可劲儿拉碾子,尾巴还得甩着赶苍蝇——俺爷说,那驴通人性,知道人等着磨面,从不偷懒。”
花房的灯亮了,五座钟的“滴答”声混着老人们的笑声,还有王建军哼的小调,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王建军知道,这老磨坊石雕跟之前的一样,刻的不是石头,是日子,是那些藏在碾子缝里、麦秸堆里、老人们皱纹里的念想,得刻得深点,再深点,让后来的人一看就知道,当年的日子虽苦,却磨出了甜。
王建军刻老驴那天,特意去村头养驴户家待了半晌。老驴正嚼着麦秸,尾巴甩得“啪嗒啪嗒”响,偶尔抬眼瞅他一下,眼珠子浑浊却透着股精明。他蹲在驴棚边,把驴的肋骨形状、蹄子裂纹都记在小本子上,连驴耳朵上那撮歪毛都画了个小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