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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果一字一句,清晰如磬:“家父言道:‘吾受昭烈皇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此身此心,尽付汉室。后世子孙,当以兴复汉祚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切记,只可辅汉,决不可与魏将同谋!’”
她站起身来,夜风吹动她的衣袂,仿佛承接着千钧重担,“‘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此乃家父毕生信念,亦是我诸葛果此生恪守之铁律!将军欲诛司马,此心可嘉。然将军是魏将,我乃汉臣。道既不同,何谈联手?至于刘将军,”她语气微缓,却依旧坚定,“他自有其匡扶汉室之道,非我等可妄加揣度。将军若无他事,请回。”言罢,她重新坐下,闭目凝神,再不理会文鸯。
“好!好一个‘汉贼不两立’!好一个‘道不同’!”文鸯连遭三拒,尤其是诸葛果搬出诸葛亮遗训,将他彻底归入“贼”类,这最后一击,如万钧雷霆轰在他头顶。一股狂暴的戾气直冲顶门,他双眼赤红,双拳紧握,骨节爆响,胸膛剧烈起伏,只觉天地之大,竟无一人理解自己!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冲出营区,直欲寻个地方拔剑乱砍,以泄这滔天愤懑。
夜色浓稠,寿春城头刁斗声声,更添几分肃杀凄凉。文鸯漫无目的疾走,行至一处偏僻马厩旁,忽见一人影负手而立,对着槽中战马微微颔首,似在品评。月光稀微,勉强映出来人侧脸,正是那中书郎杜预。
“文少将军何故形色匆匆,怒气盈怀?”杜预转过身,语带关切,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文鸯此刻正在气头上,见是魏臣杜预,强压火气,闷声道:“杜中书在此作甚?莫非也来赏马?”
杜预捋须轻笑,踱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赏马是假,观势是真。少将军勇冠三军,乃当世虎将,奈何明珠暗投?如今困守这寿春孤城,外有司马大军压境,内有诸葛诞、毋丘俭各怀异志,更有那来历不明的刘忠搅动风云,少将军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又能如何?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文鸯眉头紧锁:“杜中书此言何意?莫非叫我投降司马师?”
“非也,非也。”杜预摇头,眼中算计之色更深,“是‘献俘立功’!少将军试想,蜀汉使者诸葛瞻、诸葛果,东吴使者陆宇,还有那搅风搅雨的刘忠,如今尽在城中。少将军若能趁其不备,一举擒获,绑缚送往司马大将军帐前…此乃泼天之功!司马大将军求贤若渴,见此厚礼,焉能不倒履相迎?届时裂土封侯,岂不远胜在此地受那窝囊气?至于令尊投吴之意…...呵,大树底下好乘凉,依附司马,岂不强过投奔那偏安一隅的江东孙氏?”
杜预这番话,句句如毒蛇吐信,直钻文鸯心窝。那“裂土封侯”四字,更是在他因愤懑而混沌的心湖中投下一块巨石!他本就因连番受挫而心智动摇,此刻被杜预撩拨,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炸开——擒了刘忠他们!献与司马师!既可解心头之恨,又可立下不世之功,更断了妹子念想!此计大妙!
“仲俶弟!你糊涂!杜元凯此计,名为献俘立功,实乃借刀杀人!他早知你性情刚烈,连番受挫之下心绪不宁,故意以此言激你!你若真擒了刘忠及两国使者,送往司马师大营,且不说能否成功,即便成功,司马师会如何看你?一个能背叛毋丘俭、背叛魏帝、背叛父亲之人,他司马师敢真心重用?只怕飞鸟尽,良弓藏之日不远!杜预此獠,不过是想借你之手,剪除刘忠等心腹大患,再坐看你自蹈死地!你文家满门忠烈之名,亦将毁于一旦!仲弟,切莫中了奸人毒计,铸成大错啊!”来人正是司马菊。
司马菊语速极快,字字如锤,敲在文鸯心头。尤其是“借刀杀人”、“自蹈死地”、“满门忠烈”几字,更如冰水浇头,让他狂躁的杀意为之一窒。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面无人色的杜预,又看向神色焦急恳切的司马菊,心中那疯狂的念头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后怕的冰凉。是啊,擒了人,送去司马师那里,然后呢?司马师会信任一个背主之人?杜预…...好毒的计策!
“当啷”一声,文鸯手中长剑颓然落地。他看看司马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