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夜晚的梦魇！
耿仲明的脸色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又迅速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积压了十数年、早已融入骨髓的刻骨仇恨，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是的，他与努尔哈赤有仇！深仇！
其实在投奔毛文龙之前，他原本是投降了后金的，当时想着，至少能换取家人一条活路，好歹能在这乱世中苟全性命。
然而他错了，错得离谱！
努尔哈赤定下的规矩，将汉人视同猪狗奴才，那些满人旗丁可以随意欺凌、打杀汉民，抢占他们的田产、房屋，乃至……妻女！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雪夜，他刚刚被随意委任为当地汉人的千总，带着些许粮秣回到临时安置的家，看到的却是怎样的人间惨剧……妻子衣衫不整地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眼中残留着无尽的恐惧与屈辱。
年仅十三岁的女儿不知所踪，后来他才知道，是被某个牛录额真抢去府中当了端茶递水的丫鬟，受尽打骂，欺辱！
他的家，在那一天就彻底碎了。
什么千总之职，什么苟活性命，在那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正是这彻骨的恨意与绝望，促使他后来毅然决然，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率领不甘为奴的辽民投奔了皮岛，投奔了当时唯一还在正面抗击建奴的毛文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老奴！
就是这个制定了恶政，纵容部下行凶的努尔哈赤！
“老奴！老野猪！！”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从耿仲明喉咙里迸发出来，打破了死寂。
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变得一片赤红，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锵”的一声抽出了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努尔哈赤，浑身杀气腾腾，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其碎尸万段！
“苍天有眼！终于让我又见到你了！！”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泪般的恨意。
努尔哈赤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吼和刀锋所指弄得微微一怔。
他墨绿色的鬼眸淡漠地瞥了一眼状若疯魔的耿仲明，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只狂吠的蝼蚁。
他皱了皱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语气平淡甚至有些轻蔑地反问：“你谁？我们认识？”
这轻飘飘的、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更是彻底激怒了耿仲明。
“认识？！当然认识！你个老野猪皮化成灰我都认识！！”
耿仲明声音嘶哑，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着：“我家妻女……我家嫂姐……”
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状在他脑海中翻滚，巨大的悲痛和屈辱让他几乎无法组织语言，最终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低吼道：“……都是因你这老贼而亡！！”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喷火的眸子死死锁定努尔哈赤，择人而噬。
对此，努尔哈赤只是不屑地嗤笑一声，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他转而看向毛文龙，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吩咐口吻：“毛帅，还请管好你的人。区区凡夫，也敢对本汗龇牙？如若不然，本汗也不介意……吸吸这活人的阳气，补补身子。”
“你再教我做事？”
毛文龙冷哼一声，斜睨了努尔哈赤一眼，无形的威压让努尔哈赤魂体周遭的煞气微微一滞。
他深知，不管耿仲明如何愤怒，以其凡人之躯，绝无可能是努尔哈赤这等凶魂的对手，哪怕努尔哈赤如今受制于魂牌。
关键是，他也没办法弄死老奴。
“有杰！”
毛文龙声音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退下！”
“大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