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残烟尚在峡谷回荡,冷雾中残桩如兽骨横陈。
赵云整夜未合眼,白躁的晨光才刚爬上剑门石脊,他已披甲坐马,抬手示意换旗——黑底“云”
字易为红底“迅”
字,意味着快骑转换为重击。
三百里外的白水峡,关羽虽然闯出浮梁,却被凉州骑迫得船列碎乱,此时正勉力在浅汊修缆;若自己此刻再压剑门以南,蜀军必被两道峡口如剪反封。
他取火槊于手,调转马头沿昨夜烧尽的鹿角焦场徐行。
焦木里残存的松脂未尽,踩踏时仍嘶嘶渗油,像还在低声诉苦。
赵云将马缰一勒,举枪朝焦堆一点,残脂被挑出火星,随风飞溅。
火星落在焦场中央空地,一瞬竟蹿出尺许焰舌,仿佛要重演昨夜烈焰。
哨卒见状失声,却被赵云抬手止住,他静看那火舌舔炭,又慢慢熄灭,只余细细白烟上浮。
微风卷烟直扑剑门岭口,消散在石松之间,像一股难辨的狼息。
赵云低声一句:“山风在变,刘封能守得住么?”
山风的答案很快传来——巳时未满,前营木鸢突然乱响,铜铃敲出急促杂音,一匹空鞍凉州战马了疯似的从北坡跌冲下来,后腿拖着半截断缰。
禁军弓手列阵逼退,它却连躲铁刺,撞翻两名值夜士卒才颓然倒地;马鞍里夹着一枚染血布条,上书“封”
字。
赵云展开血条,只见寥寥三行:嘉陵残骑折返,白水难穿;剑门南棚火墙已燃半朝;绵竹粮道疑破。
末尾以血印画一破鹿角,像是刘封最后的哀号。
赵云眸色忽沉,纵马上岭,令军鼓三长一促:“半营护关,半营随我南突。
张辽若鼓东壁,应合击绵竹。”
同时,绵竹北门云黑如潮。
法正立在火墙后,看烈焰被北风吹得倒卷,灼人却不能上升,城外张辽鼓阵重鼓低沉,每一次鼓槌落下都震得墙头砖灰扑簌。
守御火巷的士卒面上覆灰,被汗水冲出道道黑痕,眼看火墙熏得喘不开气,却不敢松手火罐。
法正目光越过灰焰,看见鼓阵后的黑甲影正一点点向里压,像收网时拉紧的绳索。
他心里算着:赵云若压北隘,许是要掐自己背脉,那么西翼唯一变化就在关羽。
可昨夜冷雾里似听刀鼓交声,他隐隐胆寒:关羽也许已被困。
城楼砖缝突然裂开一丝火光,随即爆出一溜黑烟——是火墙底被挖掘。
张辽在外坡掘地道,以湿牛皮蒙顶引火烟倒灌,这一招正是雁洲时他看吴军火锁得来。
法正惊觉,急敲金锤将火巷划分两段,却已晚一步,东壁火墙被黑烟呛折,一段火巷跌崖烧塌,张辽部铁锁钩桥随火花飞跃,黑甲悍卒如锲入裂冰。
法正挥旌示旗,命弓弩两翼斜放,但南风骤起,弩箭被热浪抬高,射成漫无方向的虚雨。
张辽亲登钩桥,戟锋破两层桅木拒马,他一声暴喝:“开!”
铁锁骤紧,将两壁凇冰带厚雪连同半截火墙拽崩,绵竹北门崖前形成一道残雪尸火堆。
护城卒无不心惊;火墙本为守势,如今被拔牙,绵竹骨已裸露。
法正压震旗鼓,使后梯火台投下油壶,轰燃张辽前锋,却挡不住凉州马铠踏火狂奔;烈焰溅在铁片上,再迸出恶亮火星,犹如凶曜伴随黑甲疾冲。
法正咬碎一口血,明白这只铁斧若再敲一击,绵竹北门必将动摇。
正此危急,剑门方向忽传震角,赵云白浪快骑如雪崩疾下,枪锋映日长虹,斜插张辽侧后。
炎燃的铁锁桥轰然爆裂,断桥铁环向两军抛洒火屑,光若流星;赵云却借火光掠入重甲列阵,一骑枪开,连挑凉州正卒,趁张辽尚未合翼而斜炸一线缺口。
绵竹守军鼓声骤扬,在城头连放火鹤,火鹤拖长焰线扑向张辽侧斜,凉州阵形终于滞涩。
张辽叱令三营回环,赵云却带十骑穿出血路,扬长断谷而去,恰似掠食凤凰撕下一块肉便走。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