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灰的拂晓扑在平阳郡南境,朔风卷草,草尖上碎露结霜,在马蹄乍落时碎裂成无数银屑。
前锋轻镫骑的斥候方翻过最后一道黄土梁,山口的雾就被马群冲出一道豁口,远处雁门关旧烽台的残影倏然跃入视野,像一只久睡的铁兽抖开锈翅。
幽州都统严纲没有立刻催马,他伏鞍远望,用猎隼般的目光丈量关墙到山梁的每一寸坡度,直到确认弓弩射程能覆住关楼旌旗,这才低声哨鸣。
轻镫骑列成雁阵,枪尖齐指铁兽腹部最暗那块石。
雁门关以南二十里,白虎中军与河渠卫已在谷地泊营。
水师桅灯浮在浅河,一百零八盏寒油灯在河面排成弧月;弧月中,踏车叶翼碎碎扬水,落在河湾折弯后新修的木堰,正给如今干裂的并州滩面注入第一阵细流。
堰头,赵云披轻甲俯身,用指腹探那截水温,水凉如刺,却稳;他抬头吩咐桅灯卫:“灯芯掐进三寸,待天黑一盏不晃。”
灯主应诺,将铜罩压得更深,火心被迫束紧,只余细针般一点,却在晦暗清晨映出金焰脊。
中营帅帐前,吕布正在长案上平展黑水城与雁门关之间的三道烽火线。
案侧立着之前遴选出的青年将领:幽州轻骑卫继、江南弓子陆成、洛口河卒郭琰。
三人脸上仍带新兵的硬朗,却在三日急行与夜战中被北风剥去稚气。
吕布以方天画戟戟背点地图,木案被铁背敲得低低震响——
“雁门先破,要使敌看见刀。
黑水后破,要使敌只闻水声。
白鹿原不必破——让敌亲自弃之。”
卫继指节下意识攥紧关隘示意旗,锋锐眼里跃出兴奋;陆成悄悄吸气,他知自己弓术精绝却未上实战,此役若能覆白鹿原粮道,便真正立脚;而郭琰更把拳钉扣在索弩手套里,掌心渗汗,却一言不,像一支已绷紧的铁弹簧。
午后,第一阵角鸣破空。
轻镫骑在山梁投下箭雨,箭雨甫落,玄武机弩的橹声自谷底覆盖,弩镞尖啸撞山壁回响,像千条铁索缠紧关墙脚。
守关曹军始料未及,本欲凭关城厚壁缓战,不想枪骑已沿山腰小道折射切入,将关墙与粮仓生生分断;更惊人的是河渠卫的桅灯船竟逆浅河而上,郭琰率舟卒系灯索于舟头,灯罩上火芯微颤不灭,借弧月灯尾指引,百余船趁弓弩压制悄然逼近关北脚浅滩。
吕布亲率白虎重骑随后推入,马蹄踏碎冻土,宛若铁流破冰。
关墙外侧的曹军辎重营见河面灯火连星,以为敌在水后疑兵,不敢轻取,却不知道灯火其实给暗流开道。
踏车泵翼掀河水浇向关门立栅,栅木经夜冻早已脆裂,被冰水一冲就炸出碎屑;下一刻,玄武铁臂弩的燃雷镞钻进裂缝,闷雷一声,雁门西扉齐根倾塌。
卫继策马冲,断枪化作锋蝶,从废墟尘雾里第一个破杀入关。
陆成居高临下扣弦,百步连环射断抛石机绞索,曹军推杆反被回拉压趴;郭琰撑桅灯船横截粮仓汊道,灯火溅在漆黑水面,一线不晃,映得仓口守卒手足失措。
巳正,雁门关北楼火起,赤旗登楼。
并州第一道牙旗折堕,吕布把戟尖挑断关楼曹氏家纹,任锦布随风卷入山谷深处。
关外草海静默片刻,忽爆出北风强烈欢呼——那是一万五千营卒的胸腔在同时吐出寒气,震裂空气。
轻镫列阵,白虎重骑与踏车组成斜线,桅灯在灰天里亮得像冬星;而远处黑水城与白鹿原的烽火台上,观战的曹军斥候,看见雁门关灯火不灭、旌旗已换,只觉凉意透彻骨髓,急燃狼烟示警。
狼烟尚未成形,幽州骑已拔旗再指北上——
“敌在北,桅灯随水;敌在水,轻镫随风。”
吕布远远看那道狼烟矮如草茎,心里却清楚:北征序幕已至高潮,而作为序曲的三重目标,第一重已碎。
接下来,该是黑水城听见水声、却见不到灯火;白鹿原看灯火连星,却不敢回城——让对手的失衡一步步拆散自家粮脉和信心。
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