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责无旁贷。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六国遗族,心怀叵测,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连年征战,大兴土木,徭役赋税过重,以致民怨沸腾,终成陈胜、吴广之祸,天下群雄并起……”他条理清晰,试图剖析那大厦倾颓背后的复杂脉络。
嬴政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李世民的话。那动作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光。他环视着这间充满后世气息的会议室,目光扫过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现代世界,一个他完全陌生却生机勃勃的时代。
良久,那翻腾的怒火与蚀骨的痛楚,似乎被一种更为强大的意志强行压下。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赤红与风暴虽未褪尽,却已蒙上了一层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幽暗。他缓缓坐回那张宽大的现代座椅,身体依旧挺拔如松,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沧桑。
“罢了。”他低沉地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千古的沉重,“既已身在此世,前尘……如烟。朕……便好好看看,这后世山河,究竟是何模样!”那语气,是放下,亦是另一种形式的宣战——他要在这陌生的时空,重新审视他失去的一切,以及……寻找某种可能。
逸一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这最艰难的一关暂时过去了。她适时引导:“陛下,不如移步,一览这后世景区的微缩乾坤?其中亦有陛下旧日宫阙之影。”
当逸一引着嬴政,踏入那片仿照史籍记载重建的“阿房前殿”区域时,这位千古一帝的脚步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停顿。眼前虽非昔日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的真正阿房宫,仅是核心宫殿的局部复原,但那巍峨的台基、粗犷有力的斗拱、庄重肃穆的黑色瓦当、以及殿前象征天子威仪的九级玉阶,每一处线条与色彩,都在无声地召唤着深埋于他血脉中的记忆。
嬴政负手立于殿前广场,玄黑龙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一寸寸地扫视着这熟悉的轮廓。高大的殿门紧闭,门扉上绘着玄鸟图腾,依旧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他仿佛能看到当年自己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立于这高台之上,接受万邦来朝,百官叩拜的场景。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仿佛还在耳畔回荡。然而,眼前终究只是后世凭吊的遗迹,辉煌凝固在砖石木构之间,徒留历史的余温。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缓缓抚过殿前冰冷的青铜辟邪兽首,感受着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与记忆中咸阳宫前镇殿神兽的威严如出一辙。
“后世之人,倒也有心。”嬴政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目光深处,一丝复杂难言的微澜悄然掠过。有对昔日辉煌的追忆,有对帝国倾覆的痛惜,亦有一丝对后人能重现此景的……认可?那目光流连在殿宇飞檐的鸱吻之上,久久未移。
离开宫殿区,步入“文明之光”综合展厅。柔和的光线下,一件件跨越千年的文物静静陈列:商周的青铜重器沉默地诉说着王权与神权的威严,战国的错金铭文铜剑寒光内敛,仿佛随时能饮血封喉,汉代的博山炉青烟虽渺,其精巧的构思仍令人惊叹。嬴政的脚步放得很慢,他停驻在一组排列整齐的秦半两钱币前。那外圆内方、铭刻着小篆“半两”的铜钱,正是他当年统一度量衡、币制的铁证。他拿起一枚,冰冷的铜质躺在掌心,那熟悉的重量和形制,仿佛一条无形的丝线,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时代。他细细摩挲着钱币边缘因岁月侵蚀而产生的微小磨损,指尖传来历史的粗粝质感。良久,才将其轻轻放回原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当逸一引领着嬴政穿过一道不起眼的安保门禁,踏入景区核心的“万象宝库”时,这位千古一帝的目光立刻被眼前超越时空的琳琅满目所攫住。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一排排冰冷坚固的合金货架,整齐划一,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阵,上面分门别类地陈列着来自后世各个领域的造物精华。
首先攫住嬴政目光的,并非璀璨的珠宝或奇巧的机械,而是几排看似朴实无华的货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