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姓刘,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官僚,到了永安就装病,什么事都不管,只想混满任期。可上任不到半年,一个夜里,他全家老小一十三口,都染上了‘恶疾’,上吐下泻,一夜之间全都暴毙而亡。官府查验,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可谁都明白,哪有这么巧的事?”
“第二任,姓吴,是个颇有抱负的年轻进士,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查一查冉家私盐的账目,整顿盐务。结果,上任不到三个月,一次去’劫道。他与随行的十余名衙役,被乱刀砍死,尸体都被野兽啃得不成样子。最后,县衙报了个‘剿匪遇伏,力战殉国’。”
“第三位,跟您一样,也是个年轻的进士,叫吴谦,是个刚正不阿的。他见县衙被胥吏和豪族把持,便想绕开他们,直接向郡守乃至朝廷上书,陈述永安弊政。”
“他的奏章据说已经写好了,人也称病不出,暗中准备派人送出去。可就在奏章即将送出巴郡的前夜,他和他那位负责送信的心腹长随,连同他们所住的整个小院,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仿佛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对外只说是‘旧疾复发,辞官归乡’,可谁也没见过他们离开江州。”
老姜头说完,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浑眼里闪过一丝悲愤。
“大人,在永安,王法,大不过冉家的家法。县衙的官印,不如冉家大爷的一句话管用。您此去,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啊!”
棋局已至终盘。
陈锋在看似无解的困境中,突然在棋盘一角,落下了一子。
弃子!
老姜头一愣。
陈锋连续弃掉数子,看似自寻死路,却在不经意间,盘活了整条被困的大龙,反过来将老姜头的白棋,杀得溃不成军。
反败为胜!
老姜头看着棋盘愣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站起身,对着陈锋,缓缓地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人棋艺高超,于绝境中寻生机。老朽……佩服!”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被磨得光滑的木牌,递给陈锋。
“大人,老朽不瞒您说,我原是武安侯麾下,秦家军的一名老卒,名叫姜义。十一年前,在幽州城外断了一条腿,侥幸捡回条命,才退了下来,如今在这驿站混口饭吃。”
“这巴蜀之地,像老朽这样的秦家军旧部,还有不少。永安的秦家,本就是武安侯大人的本家。当年侯爷起兵时最初的八百子弟兵,大多来自这永安秦家及周边村寨的好汉。”
“只是……十一年前那一战,回来的,十不存一……”
他指着木牌上那个古朴简单的“秦”字,沉声道:
“大人此去永安,切记,莫要轻易相信县衙里的任何人!尤其是那个县丞王普,他是冉家大爷的女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您若有难,可持此木牌,去城西三十里的‘秦家村’,找一个叫秦骁的汉子。告诉他,你是老姜头介绍来的,再将您的身份告知于他。他们……会帮您的。”
说完,他再次对陈锋行了一礼,不再多言,转身,一瘸一拐地,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入驿站后院的黑暗中,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陈锋独自站在院中,手中紧紧握着那块尚带着老者体温的木牌,望着老姜头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石桌上那盘已然定格的棋局,心中百感交集。
又行路数日,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一座低矮破旧的县城,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陈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巴郡,永安县。
远远望去,永安县城墙低矮破旧,墙体上布满了青苔和裂纹,城门楼也显得摇摇欲坠,与金陵城的巍峨雄伟,形成了天壤之别。
城门口,几个无精打采的县衙兵丁,斜靠在墙边打瞌睡,整个县城都透着一股萧条、破败的暮气。
陈锋的车队抵达城门外。郭然上前,向守门兵丁递上吏部签发的上任文书,并朗声通报:“新任永安县令陈锋陈大人到任!速速开门,并通报县丞及阖城主官前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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