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的窗子被夜色轻轻裹住,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着一股消了毒水与草药混合的冷清气。帷幔半掩,灯火在玻璃罩里微微颤着,明暗起伏像疲惫的呼吸。
最里侧的病床上,斯内普仰躺着,黑袍被剪开,领口与袖口干涸的血痕像被撕裂的墨迹。掌心,锁骨与肩胛处一片青紫,皮下的旧伤叠着新伤,连呼吸都带出细碎的痛音…
那不是普通咒语能留下的疤,而是不可饶恕咒反复碾压后,灵魂余波在肉身上的阴影。
他带回的消息,更是牢牢地压在每个人心口。
「黑魔王已调度完成,进攻霍格沃茨的时机将至。」
凤凰社无法凭自己的实力和能力得到任何重要信息,他们手里的每一点细节,都是斯内普从刀尖和蛇口之间捞出来的…
阿兰娜踏入门槛的瞬间就停住了。她本能吸了一口气,却像被硬生生卡住,一声也发不出来。那张向来冷峻的脸此刻苍白而消瘦,眼窝阴影浓重,眉梢隐隐颤着。
她走过去,指尖悬在他的袖口上方,迟疑了半秒,还是扶住了他。泪意一开始只是薄薄一层水光,眨了两下,像被谁轻轻推了一把,沿着睫毛成串落下。
“教授…”
她终于挤出声音,喉咙像被砂砾擦过,沙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您怎么受伤这么重…”
一旁的麦格挺直背脊,眼镜后的目光极少见地柔下来。哈利,罗恩,赫敏站在脚边不远处,谁都没有说话。
校内对斯内普的成见并没有因此突然消失,可此刻在灯下显形的是另一种事实。
一个人把身体与灵魂当作盾,穿过他们无法想象的黑夜,把真相拎回了学校。
哈利心口闷得发紧,他第一次没有把这张脸当成刁难者的面具来看,而是看见了皮下隐隐的颤意与沉默的倔强。赫敏低下头,手在袍袖里轻微颤抖。罗恩在张口与闭口之间停住,终究把话咽回去了。
斯内普最恨被围观。他眼皮一抬,冷声道。
“除了格洛琳…”
他顿了顿,纠正。
“阿兰娜,诺特先生和米勒娃,其他人都出去。”
嗓音低沉,仍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冷硬。
庞弗雷夫人迟疑了一瞬,还是把人温柔地往门口带,哈利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被麦格一个细小的眼神拦住,这才带着同伴无声退出。
门扉一合,室内只余三人。斯内普试着撑起上身,伤口牵扯得他倒吸了口凉气。阿兰娜立刻俯身去扶,他侧过脸避开,声音压得很稳。
“别哭了。我还活着。”
这句话没有止住她,反倒像一道开闸。她眼泪更急,抬头直视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寸步不让。
“您再多挨几次钻心咒,就会像纳威的父母那样疯掉,傻掉!您就不能像我一样当一次逃兵吗?哪怕再恐惧,但您至少可以活着,堂堂正正洗白,为什么非要留在那里!为什么偏要拿命去赌!”
她一字一句,几乎是哭着逼出来的,肩膀颤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在失态,也知道自己把所有自责都倒在这张床边。若不是她逃离,若不是她的背弃撕开了某些人的耐心,这些惩罚或许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麦格伸手,掌心覆上阿兰娜颤抖的背,轻轻顺着她的肩胛往下抚,像安抚一个终于露出口子的孩子。
“别这样,自责没有意义。西弗勒斯知道他在做什么。”
斯内普被子下的手悄悄攥紧了床单。他从不擅长安慰人…少年时期,他对莉莉说过的话,多半锋利,笨拙,结局糟糕透顶…多年以后,他把一切都锁进沉默里,用尖刻隔开世界,也用尖刻护住仅有的温热。
此刻面对阿兰娜,他喉结滚了滚,半天才挤出一句听起来仍旧刻薄的安放。
“克制你的情绪,格洛琳小姐。理智从不会因为眼泪回来。”
“理智不会,但人会。”
西奥多终于开口。他一直站在阿兰娜的侧后方,手掌牢牢搭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在袖底悄悄攥紧,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