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叶逍然被他拖着踉跄了几步,下意识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钱府的门楣。那“钱府”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依旧刺眼。仇恨的毒火在心底不甘地跳跃着,嘶吼着,催促他立刻转身,拔剑,血洗此地。
但路益那只粗糙、温热而有力的手,紧紧箍着他的手臂,一股纯粹、质朴,甚至有些蛮不讲理的热流,通过这接触,硬生生将他从复仇的深渊边缘拽了回来。他体内奔涌的灵力缓缓平复,那蠢蠢欲动的青冥剑残骸,也重新沉寂下去。
路益将他拉到了集子西头,一家连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挑着个破旧布幡的露天摊子。几张歪歪扭扭的桌子,几个长条板凳,便是全部家当。锅里熬着翻滚的、不见油星的杂菜汤,旁边摞着些灰褐色的杂面饼子。
“老板娘,老规矩!两份汤,四个饼!今天给我兄弟接风,汤里多舀点干货!”路益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声吆喝着,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盛宴。
他接过老板娘端上来的两大海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菜汤和四个硬邦邦的杂面饼,将其中一份推到叶逍然面前,自己则拿起一个饼子,用力掰开,泡进汤里,然后“呼噜呼噜”地大口吃了起来,吃得香甜无比。
“吃啊!愣着干啥?”路益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饼渣,看着依旧有些失神的叶逍然,“比不上你们军里的伙食,但好歹是口热乎的!快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味儿?”
叶逍然看着眼前这碗清汤寡水,又看了看路益那满足而毫无阴霾的笑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拿起了一个饼子,学着他的样子,掰开,泡进汤里。
温热的、带着淡淡咸味和野菜清苦的汤汁浸软了干硬的饼子,入口粗糙,却有一种奇异的、属于“活着”的真实感。这味道,将他从血腥复仇的幻境,拉回到了这破败、艰难,却又残留着一丝微暖的人间。
“可以啊,小子!”路益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听说你都混进凌家的亲兵队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怎么样?京城是不是遍地黄金?凌家小姐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么漂亮?你小子,算是熬出头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卷剑起处第五十九章旧友与十年(第2/2页)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毫不作伪的替朋友高兴。他没有问叶逍然为何能修炼了,没有问他为何站在钱府门前,更没有问那个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却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名字——蓁蓁。
叶逍然默默地吃着饼,喝着汤。起初,他还沉浸在复仇被打断的烦躁与不甘中,但渐渐地,路益那喋喋不休却又充满生命活力的唠叨,像是一把钝锉子,一点点磨掉了他心头的冰棱。他没有多说自己的经历,只是偶尔“嗯”一声,或者简短地回答“还好”、“不是那样”。
他看着路益。这个和他一样在苦难中泡大的少年,没有被生活压垮,没有沉溺于仇恨,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顽劣的乐观和对生活最本真的热情。他穿着破旧,吃着简陋,却仿佛拥有着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一颗未被仇恨侵蚀的、鲜活的心。
自己呢?琵琶骨尽碎时没有哭,在战场上面对凶狠的狄人的时候没有哭,可此刻,坐在这简陋的食摊前,听着童年好友毫无心机的絮叨,看着碗里清汤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一种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平静,交织着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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