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爱城的量子钟显示凌晨3:17,地脉舱的青瓷存储器却亮如白昼。李素的生物监测仪第17次发出尖锐警报,屏幕上跳动的脑电波频谱图像被揉皱的纸——217名受测者中,165人的δ波(深度睡眠)与γ波(清醒认知)异常叠加,频率恰好锁定在《大同鼎》当前的振动频率:117.3Hz(第四百五十五章“隐形弦”频率)。
“不是普通的梦。”李素摘下贴在太阳穴的电极片,指腹蹭过残留的导电凝胶,眼底布满血丝。她刚从三号农业穹顶赶来,那里的12名改造者学徒在收割青铜稻穗时突然集体瘫倒,嘴里反复喊着“外婆的饺子”“胡同口的槐花香”——这些都是未被选者的地球记忆,而他们从未去过地球。“是记忆边界在溶解。”她调出王磊的监测数据,改造者代表的脑电波中,竟出现了未改造者张岚的记忆碎片:“张工上周调试反重力引擎的操作流程,清晰得像他自己的记忆。”
王磊的螯状爪正攥着一张全息照片。照片是他改造前的样子:地球华北平原的麦田里,20岁的他穿着蓝布褂子,手里举着刚收获的冬小麦,身后是祖父的土坯房,房檐下挂着红底黑字的“福”字。但三天前开始,他的梦境里全是陌生的画面:首尔昌德宫的银杏树下,一个穿韩服的女孩在折松枝(秋夕习俗);恒河边的石阶上,无数莲花灯顺流而下(排灯节);甚至还有张岚童年在上海弄堂里追着卖糖画老人跑的场景。“我分不清哪个是‘我’。”改造者代表的银色触须因焦虑而缠在一起,螯爪的硅膜反射着存储器的青光,“昨晚梦见用触须写春联,可我明明是用毛笔学的……醒来发现触须尖真的沾着青铜粉末,像写过字一样。”
张岚的情况更糟。未改造者工程师坐在反重力引擎控制台前,却对着屏幕上的硅基荒漠发呆——那是她三天来第11次“看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夜耕时改造者触须耙地的振动感、王磊螯爪劈开硅晶结核的脆响、甚至能“闻”到改造者共生基因激活时的金属腥味。“刚才调试引擎参数,脑子里突然冒出‘用触须感知等离子流’的念头。”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乱划,数据板因用力而发烫,“我是张岚,不是改造者!可为什么……我记得他们的疼?”
全息会议屏上,金敏智的量子计算机正对比两组数据:《大同鼎》的碳硅基因链振动频谱,与居民脑电波的紊乱频谱。两条曲线几乎完全重合,像一对镜像。“‘双生星’对接后,《大同鼎》的能量场扩大了3倍。”韩国工程师的外骨骼接触层闪烁着警告红光,她调出三维模型:鼎身的冰裂纹路中,记忆云团(第四百五十四章云纹过滤后的)与碳硅基因链交织成网,能量流顺着“九州根系”纹饰蔓延至整个殖民地,“就像一个没关紧的水龙头,记忆通过基因共振‘漏’进了每个人的意识——改造者的身体记忆、未被选者的地球记忆、甚至硅基微生物的振动记忆,全混在一起了!”
诸葛青阳的环首刀插在《大同鼎》基座的青铜缝隙里。刀柄的“明哲保身”四字在青光中扭曲,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鼎内文明胚胎的蚕丝层在剧烈颤抖——胚胎的意识正被混乱的记忆碎片冲击,蚕丝层上的龙纹云纹图案开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重叠的人脸:王磊的祖父、张岚的卖糖画老人、穿韩服的女孩、恒河边的点灯人……“再这样下去,不仅居民会彻底失去身份认知,文明胚胎的意识也会被撕碎。”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手掌按在鼎身,能感觉到青铜壁下奔流的记忆洪流,“必须找到‘堤坝’,把混乱的记忆圈定在安全边界里。”
陈墨突然“啪”地合上《高丽青瓷图谱》。考古学家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刚修复的敦煌第257窟“九色鹿”壁画残片,壁画角落画着西域的“祆教圣火节”图腾——火炬、星辰、羊角,线条古老却带着奇异的稳定感。“堤坝……不,是‘锚’!”她猛地站起身,防风镜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我们需要‘记忆锚点’——能把不同文明、不同身份的记忆牢牢‘钉’在时间轴上的东西!”·
陈墨的帆布包像炸开的宝库,无数文物残片被倾倒在全息修复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