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李璃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身后的几个汉子也跟着齐刷刷跪下,膝盖砸在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朽顺昌号陈四海,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陈四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哭腔,“若不是公子让石壮士烧了贼船的粮草,我们这几条命,今天就都交代在鄱阳湖了!”
李璃雪赶紧伸手去扶他:“陈老丈快起来,同舟共济,本就是应该的。”
陈四海却不肯起,他直挺挺地跪着,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动作郑重得像是在供奉什么稀世珍宝:“公子,那群狗贼不是普通湖寇!您看他们的船,比官船还结实,用的弩箭都是军中制式!老朽们拼死从沉了的贼船里,捞上来这个东西,请公子过目!”
李璃雪的心猛地一跳,接过油布包。
入手沉甸甸的,油布上还沾着湖泥和暗红的血迹。她指尖颤抖着解开绳结,一层层掀开油布——里面竟是一幅牛皮舆图,边角用铜环加固,显然不是民间之物。
舆图上用墨线清晰地勾勒出江淮一带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旁还标注着守军数量,连水陆要道的浅滩暗礁都标得清清楚楚。
李璃雪的目光扫过图面,忽然定住了——扬州、太原、青州三个地方,被人用朱砂重重画了圈,那红色鲜艳得像刚凝固的血,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李璃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握着舆图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扬州是漕运咽喉,太原是北疆军镇,青州连通东瀛,这三个地方若是出事,整个大唐的半壁江山都要动摇!
“这……”她抬起头,声音都在发颤,“老丈,你们可知这图的来历?”
陈四海终于站起身,他挺了挺微驼的腰背,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簇火:“公子,我等虽是走江湖的商贾,却也知道家国大义!今天死在贼寇手里的弟兄,有一半是跟着我跑船十年的老伙计!这鄱阳湖已成了虎狼窝,我们要是再忍下去,迟早是个死!”
他猛地一拍胸脯,震得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大声道:“我顺昌号愿意出五十艘船,三百个弟兄,还有库房里所有的粮草!只求公子领着我们,跟这群狗贼拼了!为死去的弟兄讨个公道,还这鄱阳湖一片干净水!”
“我福顺号也愿追随公子!”
“算我们庆丰号一个!”
几个船主齐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有人抹了把脸,把眼泪和血污混在一起,有人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李璃雪看着眼前这些满身伤痕却眼神炽热的汉子,又低头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如兰,胸口那半枚虎符仿佛在灼烧着她的皮肤。她走到窗边,推开舱门。
残阳已经彻底沉入水底,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墨色的乌云吞没。不知何时起,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先是稀疏的几滴,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雨点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