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和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坍塌的神像只剩半截泥胎,在黑暗中显得狰狞而悲凉。他将刺客轻轻放在角落一堆勉强干燥的稻草上,迅速回身仔细检查入口与四周,确认无人尾随,才稍松紧绷的心弦。
他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下摆,又从怀中摸出防潮油布裹着的应急金创药粉。做完这些,才借着庙门口透入的一丝微弱天光,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他冒险救下的亡命刺客。
她蜷缩在稻草上,浑身湿透,黑色夜行衣紧贴身体,勾勒出纤细却蕴含惊人爆发力的线条。蒙面巾早已在颠簸中滑落,露出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雨水混合污泥顺着额角滑落,紧闭的眼睫如蝶翼般脆弱颤抖。嘴唇紧抿,唇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眉宇间依稀透出的清丽轮廓,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感,与她刺客的身份和那刻骨的恨意,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反差。
李存孝的目光在她脸上凝住,眉头骤然锁紧,冷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难以置信的惊愕。
那张脸,苍白、脆弱、沾满泥污,却无比清晰地唤醒了不久前咸宜观中那场极尽奢靡癫狂的夜宴记忆——茜纱如火,舞姿若仙,睥睨众生,颠倒乾坤。
竟是咸宜观主——鱼玄机!
“竟是你……”低沉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声音从李存孝喉间滚出,带着深沉的困惑与难以言喻的震动。破庙外,风雨如晦,只有那首绝句仿佛在黑暗中回响:
墨雨吞城甲胄寒,
刃挑孤灯血未干。
破庙忽惊春草色,
何来梅影剑光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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