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何曾有分别之心?遇石则绕,逢壑则流,遇阻则分,无思无虑,顺势而为,故能奔流不息,无物可断。人心若此,澄澈无碍,不起妄念,不违自然,动静皆合于道,便是得道。”玄真闻言,望着那被师父“分”开又复流的瀑布,再回想那分水奇景,心中似有明光闪过,又似蒙着一层薄纱,只得默然沉思,将师父话语刻入心底。
(四)琴引百禽
归途,暮色初染林梢。扶摇子步履愈显轻快,如御清风,足不点地。他时而驻足,侧耳倾听山鸟归巢前最后的啼鸣。一只翎羽华丽、红腹如锦的角雉,似被其气息吸引,翩然自林间飞落,稳稳停在他肩头,亲昵地以喙轻啄他如雪的白发,发出“咕咕”的轻柔鸣叫。
“师父,它……它竟能懂得您的言语心意?”玄真看得目瞪口呆。
“万物有灵,草木山石尚且有情,何况飞禽走兽?天地本有大道纶音,万物皆可通意。”扶摇子神色温和,伸出手指,轻轻抚过角雉光滑的羽翎,“唯世人身陷红尘,杂念如云障心,灵台蒙尘,失了这份与万物共鸣的纯真天性。”那角雉似乎极为享受,颈项微弯,轻蹭他的手指,片刻后,才发出一声清亮长鸣,振翅飞入暮霭林深之处。
返回玉泉观时,已是日暮西山,霞光将道观映照得一片暖红。扶摇子于殿内青铜香炉中添入数粒自采柏子、松脂与数味清心草药秘制的香丸。顷刻间,一缕清冷、深邃、带着山林木质的独特幽香袅袅升起,弥漫观中,令人心神为之一清。随后,他自内室捧出一张形制高古、木色沉黯的七弦琴,置于观前石台之上。盘膝而坐,十指轻拂,琴音乍起。
琴声初如幽谷滴泉,泠泠淙淙,继而渐如松风过壑,浩浩汤汤。时而清越穿云,时而低回婉转。琴音与观外松涛阵阵、檐下玉泉叮咚天然相和,浑然一体,共谱成一曲超越人籁的天籁之音。琴弦在他指下,仿佛拥有了生命,每一次勾剔抹挑,都牵引着山间的灵气。
奇妙之事随之发生。琴声回荡于寂静山峦,先是近处枝头几只山雀停止聒噪,歪头倾听。继而,越来越多的山鸟,黄鹂、画眉、喜鹊、山鹊……乃至几只罕见的蓝羽长尾山绶鸡,纷纷自四面八方飞来,悄无声息地栖于道观周围虬枝盘结的古松之上,密密麻麻,竟将松枝压弯,却无一声鸣叫,皆收拢羽翼,静静聆听。林间幽暗处,一只皮毛胜雪、眸如点金的灵狐悄然探出头颅,金眸映照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凝视着抚琴的身影。一时间,观前万物屏息,唯有那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天籁琴音,在月色初升的华山之巅静静流淌,沟通着人、兽、山林与苍穹。
(五)夜卜玄微
夜幕四合,星河璀璨如钻,洒落无边清辉,玉泉观仿佛悬浮于星海之中。扶摇子收琴入静室丹房。室内陈设简朴至极:一石床,一蒲团,一矮几而已。几上仅置数卷摩挲得发亮的竹简、一只青瓷壶。壁上悬着一幅笔意古拙的北斗七星图与一幅描绘人体经脉气穴奥秘的《内景图》。
他于蒲团上盘膝坐定,自怀中玉瓶取出一粒龙眼大小、色如紫金、隐有光华流转的丹药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暖流散入四肢百骸。随即,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诵经声响起,字字清晰,蕴含着一股抚慰神魂的力量,与窗外夜枭的孤鸣、草间秋虫的唧唧声奇妙地交织相和,非但不显突兀,反更添天地寂寥、道法自然的韵味。
诵经毕,万籁俱寂。扶摇子自宽大袍袖中取出三枚绿锈斑驳、边缘圆润的古旧铜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