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门被推开。
一股暖意混合着更浓郁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让几乎冻僵的易子川猛地一个激灵,反而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颤抖。他被厂卫推搡着进了房间。
房间并不大,陈设也简单,却与诏狱的其他部分天差地别。地面铺着青砖,打扫得颇为干净。一张花梨木桌案,两把太师椅。桌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盏明亮的油灯。墙壁上甚至挂着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孙宦官就坐在桌案后的太师椅上。他穿着暗青色的蟒纹贴里,外面罩着一件鸦青色的氅衣,面容清癯,眼神平静,手里正慢条斯理地拨动着一串紫檀佛珠。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倒像是一位修养得宜的富家翁。
然而,易子川却感到一股比水牢的冰水和石室的寒冷更深沉的寒意,从脊椎骨攀爬而上。他深知,在这副平和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缜密冷酷的心性和毒辣无比的手段。
张掌班躬身退到一旁,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名厂卫松开手,易子川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勉强用胳膊支撑住身体,才没有完全瘫倒。他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汽,融入这温暖的空气中。
孙宦官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打量着易子川,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呈上来的古玩。佛珠在他指尖一颗颗滑过,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这沉默比任何呵斥和威胁都更具压力。
良久,孙宦官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易子川,浙江绍兴府人士,万历三十五年进士,观政兵部,后授职方司主事,可是?”
易子川心脏紧缩。对方将他的履历查得一清二楚。
“咱家离京伴驾这几日,让你受苦了。”孙宦官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歉意,“下面的人办事粗鲁,不懂分寸,回头咱家自会训诫他们。”
易子川咬紧牙关,没有回应。他知道这只是猫捉老鼠的把戏,先示以温和,瓦解心防。
孙宦官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是读书人,明白事理。‘惊蛰’之事,关乎国本,非同小可。陛下震怒,责令东厂彻查。咱家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