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木道人目光平和,看着金蝉子的元神,声音如同古木摩挲,沉稳悠远:
“金蝉子?不,如今该称你为三藏法师了。贫道乃此树一缕灵应,镇元道友之善念所寄,甲木道人。不知圣僧元神夜访,有何贵干?可是为那人参果而来?我那清风、明月童子,按大仙之命,白日里奉上仙果,法师却拒而不受,倒叫童子们惶恐。”
金蝉子元神微微摇头,面沉如水:
“前辈明鉴,贫僧此来,非为口腹之欲,更非为那增寿仙果。”
道人闻言无悲无喜,只淡淡道:
“那圣僧元神夜游,踏月而来,所为何事?”
拂尘尾端银丝,在月下流淌着微弱的清辉。
金蝉子神色凝重:
“为这西行路,为这西牛贺洲,更为前辈这万寿仙山、五庄道场存续之机。”
金蝉子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字字却如金玉坠地,
“今日入得贵观,见那‘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之联,便知镇元大仙之名,心中便已了然。佛门东进,灵山法旨如天倾覆压。西牛贺洲,已是灵山囊中之物。前辈道场,玄门清修福地,偏踞此洲,如美玉悬于闹市,如灵根曝于烈日。如来法眼之下,岂容异宝长存?此非小僧危言,实乃天数昭昭,大势洪流。
甲木道人眼神微凝,面上古井无波,缓缓道:
“哦?法师此言何意?我五庄观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在此处,不问世事,只求清净参玄,与世无争。佛门纵然大兴,难道连一方清净道场也容不下?三清天尊亦常邀镇元道友论道,玄门根基,岂是轻易可撼?”
金蝉子元神向前一步,周身佛光微漾,语气带着一丝悲悯与决绝:
“前辈乃大智慧者,何必虚言?天数流转,佛门东进,此乃定数。‘西游取经’,名为普度众生,实为佛门势力东扩,挤压道门空间,确立其独尊地位!五庄观拥此灵根,乃天地间一等一的造化,更兼镇元大仙地仙之祖的尊位,早已是佛门眼中之钉,肉中之刺!道门式微,天庭自顾不暇,太上尚需化身老子西出函谷以全气运,玉帝亦需平衡各方。试问,一旦佛门彻底掌控西牛贺洲,前辈于此地,当真能独善其身么?”
言罢金蝉子的目光望向五庄观上空,原本清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悄然改变。
一层极其淡薄、却又无处不在的柔和金光,如同一个巨大无朋的琉璃盏,倒扣下来,将整座万寿山温柔地笼罩其内。
金光中,有无数细密如蚁的梵文若隐若现,无声流转,散发出宁静、祥和、却不容置疑的宏大意志。
那是来自大雷音寺的、沛然莫御的佛门气运,正以一种润物无声却无可抗拒的姿态,缓缓渗透、挤压着万寿山自身那古老道韵。
五庄观,这座昔日超然物外的道门圣地,此刻在灵山佛光的映照下,竟显得如此孤立,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座随时可能被淹没的礁石。
“西牛贺洲,早已是佛国。”
金蝉子声音带着亘古的苍茫,如同山风穿过林隙,
“道门?自封神劫后,玄门凋零,自顾尚且不暇,焉有余力照拂大仙这孤悬海外的一隅之地?如来欲兴释教,佛法东传乃天数所定,浩浩汤汤,顺之者昌。大仙这五庄观,连同这株开天辟地时就存在的灵根,挡了路,便是逆天而行。前辈,你告诉我,这‘独善其身’四字,从何谈起?”
这番话如重锤敲击,园中寂静无声,唯有人参果树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在回应这沉重的未来。
甲木道人那古树般沉静的面容终于泛起一丝波澜,眼神锐利如电,直视金蝉子元神:
“圣僧乃如来座下尊者转世,奉旨取经,弘扬佛法。又是取经核心,佛门东进的关键人物!为何与我说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金蝉子向前一步,周身淡金佛光陡然变得锐利,竟隐隐透出一股决绝的锋锐之气,
“不敢瞒大仙…金蝉此身,名为取经,实为棋子!自被贬下凡尘,步步皆在灵山掌心。如来欲借东传之手,彻底掌控南瞻部洲人道气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