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侧三道棱分明,倒药时能滤去最细的药渣,与剧本里陈敬之总用细布擦的铜药臼如出一辙。他往前探的身子慢慢往后靠,后脑勺磕在座椅背上,发出轻得像羽毛落进茶盏的声响。怀里的背包滑到脚边,里面的龙井罐随着车身摇晃轻轻滚动,茶叶碰撞的细碎声混着他渐起的鼾声,倒像是演武场石桌上被风吹落的茶屑,簌簌地落进时光里。
姜柏宸转铜钱的手僵在半空,硬纸板做的“光绪通宝”从指尖滑落,掉在脚垫上发出脆生生的一响。他没睁眼,只是往座椅深处缩了缩,把外套往身上拢了拢,袖口盖住的手腕上,还留着摸城墙砖时蹭到的灰痕——那砖缝里嵌着的老茶垢,颜色竟与陈敬之医案上的墨迹一般深。呼吸间,他忽然嘟囔了句什么,声音含混得像被棉絮裹着,仔细听,倒像是在说“铜药臼该用细砂布擦了”,又像是在念叨“明早的胡辣汤得多加醋”。
白露把帆布包搂得更紧了些,剧本的边角从包口钻出来,正好压着那半张被眼泪泡软的火车票。她的头轻轻靠在前排座椅背上,发丝垂下来遮住半张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竟与防空洞药柜抽屉上的缠枝纹重合了几分。手指还搭在包带上,保持着随时要掏笔记本的姿势,只是指尖早已不动,唯有呼吸拂过包上的流苏,带起微微颤动,像极了婉卿旗袍下摆扫过药房青砖的轻响。
林星婉望着窗外的目光慢慢软了下来,护城河的水波在月光下泛着银辉,被岸边灯笼染出片暖黄,像条缀满碎金的丝带。她缓缓闭上眼,背包里的龙井香顺着布缝钻出来,混着车厢里的暖风漫进鼻腔,那清苦里裹着的鲜爽,让人想起陈敬之药房里永远温着的药炉,炉上的砂锅里,当归与甘草正咕嘟出绵密的泡。手链上的Ⅸ号瓶贴着手臂,里面的透明液体早已停了晃动,瓶身刻的“杭州”二字被体温焐得温热,倒像是此刻心里慢慢涨起的安稳,暖得能化开夜色里的霜。
老周从后视镜里望了眼,嘴角的笑纹里盛着点了然的温柔。他伸手把收音机音量调小,秦腔的调子淡得像层薄雾,刚好能盖住车厢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雨琪的轻浅,周申的绵长,姜柏宸带着嘟囔的,白露裹着浅笑的,还有林星婉匀得像钟摆的。方向盘在他手里轻轻转着,大巴车像条被月光泡软的鱼,在西安的夜色里缓缓游弋。过安定门时,他特意踩了脚轻刹,让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咯噔”声再轻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