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老汉也吆喝着牛停下,帮着解绳索。
柳翠兰这才借着月光和屋里透出的微弱烛光,看清了牛车上的东西——那是一个崭新的、还带着木头清香的、硕大的浴桶!
她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圆圆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在这一刻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幸福,冲击撞得粉碎。
叶老九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声音低了些:
“我看你……总是用那个破瓦盆擦洗,不方便。以后有了这个,你也能舒舒服服泡个澡,解解乏。我……我今儿求叶管家多支了一两银子,就是为的这个。”
他的话,瞬间打开了柳翠兰泪水的闸门。
原来他不是去赌了……
原来他怀里揣着那珍贵的银子,想的竟是这个……
积蓄了半晚上的担忧和害怕,最终化作滚烫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又化为滚烫的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
她不是爱哭的、软弱的人,这些年再苦再难,眼泪都往肚子里咽。
可这一刻,老九这浪子回头般,笨拙却实实在在的关怀,却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想哭出声,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脚下的尘土里,晕开深色的印记。
叶老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紧张地上前一步,想替她擦泪,又发现自己手脏,只能笨拙地连连问道:“咋了?咋还哭了?不喜欢?还是……还是我钱不该这么花?”
柳翠兰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卖桶的老汉在一旁看着,似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浴桶从车上卸下来,靠在墙边,低声对叶老九说了句:
“东西放这儿了,你好生照顾娘子吧。”之后,便赶着牛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那只崭新的浴桶上,泛着无比温柔的光泽。
夜风吹过,带来野韭菜的淡淡气息,却再也吹不散这木屋前浓得化不开的温情与酸楚。
叶老九终于鼓起勇气,用还算干净的里衣袖口,轻轻去擦妻子脸上的泪:“别哭了,翠兰,以后……以后都会好的。我……我跟你一起,把日子过好。”
柳翠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叶老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的脸庞,重重地点了点头。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带着浓重鼻音的三个字:“……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