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知晓——东宫必经之路上伏有数名弓弩手!
也就是说,即便太子躲过温恕的击杀,也绝无可能安然回宫。父皇布下的,本就是天罗地网。太子今日,是在劫难逃。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脊背,如蚯蚓般蜿蜒而下。
“这个孽障!”庆昌帝提及太子,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怒,只有浸入骨髓的冰冷,如同在议论一个已死的罪囚,“朕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他却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如今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简直是自绝于天,自绝于列祖列宗!”
“此等无君无父之徒,若承大统,朕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先帝?”他目光转向裕王之际,冷厉陡然换成温和,转圜得恰到好处,“宸儿,你是否觉得...父皇太过心狠?”
裕王即刻撩袍跪倒,额头深深触地,“父皇圣明!一切皆为江山社稷永固,为天下苍生福祉!儿臣唯有感佩,岂敢有半分妄测!”
“起来,起来,”庆昌帝摆摆手,指了指膳桌,“继续用。”
裕王重新坐下执箸,一口一根面,每一根都细细品尝。
“今日种种,你觉得,赵王真不知情?”庆昌帝微微闭着眼,似是疲惫了一般喃喃自语,没等裕王回话,便自问自答,“他自是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被摆这么一道,吃这么大的暗亏。”
“不过呀,朕看他的图谋也不小呢,呵呵。”庆昌帝轻柔舒缓的笑声,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冷冷地自腹腔升起,在胸腔里低沉地震荡了一下,滚到舌尖便悄无声息地散了。
屋内摆着几个硕大的冰盆,寒意森森。
庆昌帝面容慈祥,保养得宜,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更添几分和气,反而衬得他那双眸子深不见底,像是一具温和的躯壳里,藏着另一个冰冷算计的魂灵。
一个温情脉脉,一个下手狠绝。
庆昌帝止住了笑,神色微敛,话锋陡然一转,“宸儿,你如今也不小了吧?”
他抬起手,对着裕王从头到脚细细比量了一遍,“你都长这么高了。傅文柄的儿子,跟你一般大,都上过几次战场了。”
裕王放下银箸,垂首躬身,声音沉稳,“儿臣愚钝,唯愿勤勉不辍,为父皇分忧。”
庆昌帝目光在裕王身上停留片刻,招了招手,“宸儿,到朕跟前来。”
裕王用丝帕轻拭唇角,缓步上前。他身形高大,庆昌帝坐于榻上,需略略倾身方能平视。
裕王从容地屈膝半蹲,身形依旧挺拔,微微仰首,姿态恭敬。
庆昌帝顺势将身躯向前倾了倾,目光深邃而明澈,如同静水流深,细细端详着这个儿子,眼神中交织着帝王的审视、对皇子的欣赏,以及为人父者见子成长的欣慰。
良久,他微微颔首。
寂静中只闻更漏轻响。
庆昌帝抬手,轻轻为裕王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间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温和,“宸儿确实长大了。”
他笑得和煦,轻轻拍了拍裕王的肩,随后双手稳稳托住他的肘部,将他身形扶正。他凝视着裕王,“赵王不堪大任。这宫禁防务,日后便需你为朕分忧了。”
裕王肩头微沉,刚欲屈膝谢恩,庆昌帝托在他肘部的双手力道一凝,不容置疑地定住了他的动作。
“今日劳顿了,回去好生歇息。”庆昌帝慈祥地笑着,“往后,似今日这般需你担待的事,只会多,不会少。”
裕王依礼后撤半步,行了一礼,垂首敛目,退步而出。
黄公公悄无声息地闪入内间,目光扫过案头那只汤水已冷、仅余残底的面碗,旋即默然垂首,侍立一旁。
“黄伴,”庆昌帝起身,缓步走到膳桌前,目光掠过面碗,“朕赏他一碗无盐的面,他竟能吃得一根不剩。”
黄公公躬身,笑容温顺,“陛下所赐,便是清水亦如甘霖。”
庆昌帝先前那个几不可察的眼色,正是令他往裕王的面汤里不放一粒盐。
“要下雨了。”庆昌帝望向窗外。狂
